两人攥着名单,不再多做闲谈,起身向刘郎君告辞,快步往庐州月的方向走。刚踏出刘府朱红大门,璎璎忽然“啊”地轻呼一声,脚步猛地顿住,脸上满是懊恼。
李祈安闻声回头,眼中带着几分不解:“怎么了?”
“我们忘了问!”璎璎跺了跺脚,语气里满是自责,“之前查到当年散播‘施七娘私奔’谣言的人,还有骗施阿叔书信的那个,我们怎么没跟刘郎君问问这两人的踪迹?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摸到线索!”
李祈安却没她这般焦急,反倒抬手拂了拂衣袖上的尘,淡淡笑道:“不用问。星遥前几日翻府衙卷宗时,早就查过这两个人,和施七娘一样,他们的户籍、往来记录,甚至曾居住过的杂院登记,全被抹得干干净净,连个籍贯都没留下。”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笃定:“想来这两人本就是受人指使,事成之后便被‘处理’了,痕迹自然要一并抹去,典型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刘郎君查了四年都没找到他们,就算我们问了,他多半也和我们一样,没半点头绪。”
“原来是这样……”璎璎听了,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里的名单,眉头又皱了起来,“那看来是没法从这两人身上突破了,只能老老实实查这份名单。可你看这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几十人,我们要查到猴年马月呀?”
“急什么?”李祈安转头看她,眼底藏着几分胸有成竹,“等下回到庐州月,我就让星遥以‘取绣品’的名义,再去一趟如意绣坊,我们得要一份施七娘在绣坊时的顾客名单。”
见璎璎仍是不解,他便继续解释:“施七娘是平民出身,平日里接触的多是绣坊主顾和邻里,能认识一位有官职的人都不易,更别说能让府衙官员特意为她抹去痕迹。刘郎君碍于身份,不方便大张旗鼓去绣坊查顾客往来,怕被人察觉他还在找七娘;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外乡人,查绣品、问主顾,名正言顺,没人会起疑。”
他说着,指尖轻轻点了点怀里的名单,语气里多了几分通透:“这也是为什么刘郎君毫不犹豫就把名单给我们,他心里清楚,我们没有他那些顾忌,能放开手脚去查,说不定真能从这些看似无关的人和事里,查出他四年都没摸到的蛛丝马迹。”
璎璎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先前的懊恼和焦虑消散了大半:“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我们既不用怕得罪刘府,也不用避着府衙的人,查起来确实比他方便。那我们赶紧回庐州月,让星遥去绣坊取名单!”
说着,她便拉着李祈安的衣袖,快步往庐州月的方向走,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连带着那份密密麻麻的名单,似乎都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即将寻到突破口的希望。
二人回到庐州月时,大堂里方静鱼、夏循等人已经吃完昼食,星遥刚放下粥碗,听闻李祈安的安排,立刻起身拿上钱袋:“我这就去如意绣坊,正好趁午后人少,能跟柳娘子多问几句。”说罢便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璎璎和李祈安不愿再麻烦厨房重新备菜,便让伙计端来两碗热乎的饽饦,面食煮得软烂,浇了层肉酱,撒上葱花,简单却暖胃。两人坐在角落的桌前,匆匆吃了几口,璎璎便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外头日头太毒了,困得很。”
李祈安看她眼底带着几分倦意,便转头对夏循几人说:“午后日头烈,你们先歇半个时辰,等日头稍斜,星遥回来后,我们再按名单去查访府衙的官员。”夏循几人应下,各自回房整理先前的线索。
璎璎拉着方静鱼的手,晃了晃:“鱼儿,我们也上楼午睡吧,下午正好养足精神,等星遥回来一起看名单。”方静鱼笑着点头,两人并肩往二楼客房走,推开房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先前开窗通了风,倒比楼下清爽许多。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薄被,窗外的蝉鸣轻轻浅浅,倒成了最好的催眠曲。璎璎侧过身,声音软软地说起上午在刘府的事:“你都不知道,刘郎君和施七娘的过往多让人揪心……他以前那么顽劣,为了七娘才收心读书,想考功名娶她,结果还没等到,七娘就不见了……”
方静鱼静静听着,指尖轻轻拂过被角,忽然轻笑一声:“说起来,倒是和某人有点像。”
璎璎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睫毛颤了颤,含糊地问:“谁呀?”
“李祈安呀。”方静鱼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打趣,“你没发现吗?他最开始在书院里可一点都不喜欢念书,是先生们又爱又恨的学生,后面看你嫌弃他闹腾,怕你讨厌他,才收心好好念书的,不过也没现在这么拼,自从跟你一起查案,不管是熬夜看卷宗,还是跑遍州县追查线索,从来没喊过累。这不就和刘郎君一样,为了心上人而上进嘛。”
“他、他俩怎么像了……”璎璎的声音越来越轻,脑袋昏昏沉沉的,连自己说的话都有些模糊,只觉得方静鱼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方静鱼看着她渐渐闭上的眼睛,眼底的笑意更浓,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困就睡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璎璎早已陷入了梦乡,嘴角还带着浅浅的弧度,不知是不是梦到了刘郎君与施七娘重逢的场景。方静鱼看着她的睡颜,悄悄拉了拉被角,也慢慢闭上了眼睛,客房里只剩下两人轻柔的呼吸,伴着窗外的柔柔的风声,格外安宁。
璎璎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意识回笼时,只觉得浑身松软舒爽,眼皮却还带着几分黏腻的困意。她缓缓睁开眼,朦胧间看到方静鱼坐在窗边的桌前,手里捧着几块色彩鲜亮的布料,正对着光细细翻看,便含着鼻音含糊问道:“鱼儿,现在……几时了呀?”
“已经未时啦。”方静鱼放下布料,转头看向她,眼底带着笑意,“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我都醒了快半个时辰了。”
“什么?未时了?!”璎璎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瞬间清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头发都有些散乱,语气里满是慌张,“糟了糟了,咱们下午还要跟着去查名单呢!李祈安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
“你急什么呀。”方静鱼笑着起身,走到床边帮她理了理揉皱的枕巾,“他们早就去府衙那边了,走之前特意跟我说,你中午没吃多少,让你好好歇着,等养足精神再说。”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喊你。厨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温着你爱吃的小米粥,还有一碟糖蒸酥酪,你洗漱完正好能吃,你中午就吃了小半碗饽饦,这会儿肯定饿了。”
璎璎听着,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暖意,原来李祈安早就替她考虑好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我睡过头误事了呢……那好吧,我先洗漱。”
“嗯,我帮你。”方静鱼笑着点头,转身走向房间角落的梳洗架,拿起干净的细棉布帕子,又提着铜盆去外间舀了温水,回来时还顺手带了盒桂花胰子,“对了,星遥从如意绣坊回来时,还把你们之前在绣坊定的那些绣品都取回来了,我刚才翻了翻,绣活做得格外精致,针脚又细又匀,你等下吃完东西也瞧瞧,保准喜欢。”
“真的?!”璎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方才还带着几分惺忪的神色一扫而空,连腹中的饥饿都被压下去了几分,哪个小娘子能抵得住漂亮衣裳的诱惑?她之前在绣坊选纹样时,就格外喜欢她家的花样,想着往后做件襦裙或是裁成帕子都好看,这会儿听说绣品到了,心里早已按捺不住期待。
“瞧你急的。”方静鱼把铜盆放在梳妆台上,打趣道,“绣品又跑不了,先洗漱吃粥要紧,你中午就吃了小半碗饽饦,再饿下去,等下看绣品都没力气了。”
璎璎这才想起自己腹中空空,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知道啦知道啦!我这就洗漱,等吃完粥,咱们一起看,我们为了打听消息,定的可多了,就当李五郎请客!你也挑一些!”
说着,她便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拧干湿帕子擦了擦脸,桂花胰子的清香漫开来,让她精神更振。
方静鱼走到房门口,对着楼下喊了声“伙计”,不过片刻,便有伙计端着食盘上来,盘里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一碟糖蒸酥酪,还有两小块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娘子慢用,后厨还温着粥,不够再喊小的。”伙计放下食盘,恭敬地退了出去。
璎璎洗完脸,正好闻到粥香,连忙凑到桌边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小米粥,粥熬得软糯绵密,还加了几颗红枣,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残余的困意。她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咬了口芝麻烧饼,饼皮酥脆,芝麻香气十足,吃得格外满足。
方静鱼坐在对面,也陪着她吃了块烧饼,偶尔帮她添些粥。窗外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清晰地传进房里,窗外的阳光、热闹的叫卖声,再加上眼前的美食,只觉得此刻的安宁格外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