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张荷镜的手按在贺松风的手背上。
贺松风缓缓转头,目视张荷镜。
“你希望出国后,你的影子里还有我的存在吗?”
在张荷镜淡如水的平静对视下,贺松风如实回答:“我不希望。”
说完这句话,贺松风又立马警惕起来,眼珠子战战兢兢地半藏进上眼眶里,露出下三白。
此时,直行的红绿灯由红转黄,在转成绿的刹那,张荷镜松手放回方向盘上,目视前方轻飘飘地说:
“撕了吧。”
贺松风默不作声,亦不表态。
他的两只手攥在机票的两边,指甲没入机票轻薄的两侧里,生生掐出数个扭曲地弯月牙深坑。
张荷镜又一次提醒:“我的那份,你可以撕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不带任何逼迫威胁,就像曾经无数次无声无息跟在贺松风身后那样,他很擅长把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贺松风这才动手。
折起来,撕成两半。
又停下来,看了一眼张荷镜。
再次折起,撕开。
确认张荷镜彻底没反应后,,才放心地一折再折,把手里小小一张机票撕成了雪花,捧在手掌心,被车载空调吹得可怜兮兮地哆嗦着。
趁着下一个红绿灯的等待时间,张荷镜从后座拿来一个小包,稳稳地放在贺松风的腿上。
“学费和生活费我会每个学期准时打在这张卡里,然后这里是你的身份证、护照还有录取通知书。”
车轮滚滚,嘉林市市区的街景越滚越远。
贺松风的神志也跟着那些高楼大厦飘飞。
“出国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的漂亮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好好重新开始,如果需要我,随时跟我沟通。”
“你还会回国吗?”
“…………”
张荷镜笑笑,“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停在机场外,“好了,快去候机吧。”
车门锁解开,安全带松绑。
贺松风本该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远。
但他犹豫了,犹豫里,他已经半边身子越过驾驶中控台,给了张荷镜一个紧紧的拥抱。
“谢谢你。”
贺松风说,“真的很谢谢你。”
张荷镜的两只手环过贺松风的身体,无声无息地悬在半空,手腕震颤,手指一再的蜷缩又伸直,犹犹豫豫,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最终,张荷镜也没有回应贺松风这个主动的拥抱。
他清楚自己对于贺松风而言,只是贺松风人生里一个不可提的污垢。
张荷镜保持他的分寸,静听贺松风的感谢,以及留在脸颊上的轻飘飘一吻。
贺松风最终是离开了,头也不回的离开。
贺松风等这一天等了太久,迫不及待地往前跑去,越过人群,跑进光亮里。
张荷镜独留在车内,目送贺松风的离开。
就如同贺松风目送学校成为地平线的像素点那样,直到贺松风也成了一粒微小的像素点。
张荷镜抬起手,轻轻触碰被吻过的脸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