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尘听着这段话,有了些大致的猜测,只能心下企盼着能不发生就别发生,众人当然也有,谭素问:“方秉尘,你不会要出家吧?”
方秉尘张了张嘴,还没吐出音来,老道长就先摇了摇头:“恐怕没有这个机缘,但我还是那句话,信仰有时候能牵命,人生贵在好好活,俗话所说‘仙道贵生’嘛。”
方秉尘谢过了老道长,老道长只是冲他笑笑,接着将目光看向了一边的徐照月。
徐照月此刻正垂着脑袋,看甜梓摸那只小猫儿,天上照旧还在下着雨,老道长问:
“你都想知道些什么?”
徐照月这才回了神,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啊……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
这话倒是不假,毕竟她确实没有什么想要特别知道的,没有什么是她在意的,在意写文吗?只要动起笔来就好了,一个人看也是看,一百个人看也是看,以前可能会在意数据漂不漂亮,现在只要还能写文,她就已经不再去求更多了。
在意方秉尘吗?是以什么身份去在意呢?而且这也没有什么好多在意的,如果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太近,牵念太多,反而对谁都不好,她连自己都顾不了,又怎么负责得了别人呢?
方秉尘是很好,但徐照月自己都已经是水中身,说难听点,和民间相传的水鬼又有什么区别?干嘛要把人家一个好好的人拉下去?
老道长见对方好像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在意些什么,连那些信众来时,随口说的什么“桃花财运”、“运势健康”、“能成不能”都吐不出半个字来,只得深叹了一口气:
“你们啊你们……”
徐照月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出来了:
“说什么都可以,我怕有些东西泄露天机不能说,电视里不都这样演吗?就……有什么能听的,我都会当回事!”
老道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看雨,又看了看徐照月,让众人先不要动,只让徐照月赶紧跟上去,徐照月匆匆往前小跑,又想起来在这种地方不能疾跑,于是只能加大了迈的步子。
两人一同进了大殿,三清的塑像就在殿内,前面的供桌上是新供的水果香花,旁边有一些香,老道长让徐照月取了三支香来,用打火机帮她点上,叫她将香火插上,之后再去往垫子上面跪一跪。
香火直往人的鼻子里面游,那种味道一点都不刺鼻,但也算不上很淡,徐照月规规矩矩地按着老道长的话办了事,心下并无杂念,叩首再叩首。
直到一切都结束了,道长叫徐照月从地上起来,徐照月不自觉抖了抖发麻的身子,有依照话语站起了身。
外面的几个人全都在等,各自想着各自的批语也好,想着里面到底在做什么也好,总之,起码在行为上还是相对的统一,都在摸着小猫的毛,挠着小猫的下巴。
叙一庭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里那一丝丝的不安,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老道长一改刚刚笑盈盈的样子,神情严肃地盯住了徐照月:
“鬼道贵死,不惜人身,不好不好。”
徐照月将头低了下去,老道长抚了抚她的脑袋:
“多出去看看,多走走,家里的老人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这天底下的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遭了什么事情也谁都说不清,但是人要好生,无论如何——”
“要活着,不要把任何人,任何事都强加到自己身上,一个小孩,长到七八岁、甚至十七八岁、乃至二十七八岁,都还只是从家里面生出来的小树枝,那还都能理解。”
“但是,人总要学会往外长,往外看,自行的修剪,自行的补足,查缺,不是家里人养出来的才是人,自己把自己养好,这才能奠定以后,心顺了,一切也就顺了。”
徐照月点点头,也不知道这番话究竟听进去了没有,老道长又道:
“无论别人再怎么身恶口恶,自己的心清净了,自然也就无坚不摧了。”
徐照月又点点头,身形有些晦暗。
老道长将她送了出去:“泥塑的,肉塑的,都是要遭风刀霜剑的,你捱着,受着,又或者打回去,都不失为一种方法,但不管怎么的,都不能让自己钻了那个牛角尖。”
雨朦胧,人总算瞧见了两个出来的大小人影。
老道长送了最后一句话:“天雨不润无根之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