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绣看着她,掌心轻轻地摩挲,低声笑道:“鹭娘今日正值月事,还是不要动粗了。”
“你……”鹭娘被他看得几乎怔住,直到沈绣放开手,自己走出了府门,她才终于迅速摸了一遍腰带,然后大声道,“你拿我的钉子干什么?”
侍郎府外,紫夜寒街。
沈绣一出门,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隔着细碎的雪花,他看见一个人站在这条街的尽头,手里握着一对细剑。
那人的衣衫很碧绿,剑锋上的血却很鲜红。
沈绣向他走去,那个人也同时走了过来。
他们走得都不快,可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双春风般柔细的剑就已经架在了沈绣的脖子上。
祝轻尘毕竟还没有杀掉沈绣,因为他看到对方已抬起了手,手里捏着一只冰棱般闪闪发亮的银钉子。
他捏钉子的姿势并不标准,任何通习武艺的人都看得出,这只钉子在他的手里,绝没有半点威力。
但是祝轻尘的神色却忽然变了,几颗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来。他开口道:“小鹭?她还活着?”
沈绣笑道:“她活得并不差。”
祝轻尘道:“带我……”
“你应知道她现在见不了任何人的。”沈绣打断了他的话,直视着他的双眼,低声说,“保下她的命就已经不容易,你当初未免太狠心了一点。”
祝轻尘没有说话,他的剑还钳在沈绣的脖颈上,眼角的细纹却已在轻轻颤动。
“祝掌门。”沈绣接着道,“我常听小鹭提起,说她师从嘉陵剑派,如今名动天下的剑客穆月出,就是她同宗的师姐。她们当年是一起来雍京的。”
祝轻尘道:“是。”
沈绣的目光变得比剑锋还亮、还冷,他说:“你送她们进蓬莱宫时,就知道她们不能再活着回去。”
祝轻尘咬着牙道:“……是。”
沈绣忽然向前踏了一步,剑刃硌着他颈上的肌肤,他就在祝轻尘的耳边说:“你一直都对不起她们。”
雪落在祝轻尘的鬓发上,他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连动都不能再动了。只听到沈绣又唤:“百里邬。”
他声音不大。侍郎府里却立刻应声冲出来一个戴铜耳罩的青年,站定在他们身后,一双桃花眼死死地盯着祝轻尘手里的剑。
沈绣道:“带樊老板出来。”
“大人!……”百里邬叫了一声,不敢抗令,折回府内拖出樊姬,将她丢在祝轻尘身边的雪地里。
祝轻尘还是没有动。
沈绣就笑了:“你这次来,自然是为了救樊老板,如今她就在这里,你为何还不救她走?”
祝轻尘握剑的手在抖。自从他十三岁起每日挥剑万次之后,他的手还从未发抖过。
沈绣笑着说:“你难道还想带走小鹭?”
这句话像是一根细针,刺得祝轻尘长长地泄出一口气,那对双剑像雪花一般,轻轻地从沈绣的肩膀上落了下去。
祝轻尘静默了很久,才哑声道:“当年送她们进宫,是我迫不得已,如有机会,祝某理应赎罪。”
沈绣看着他,细眼中闪出些得意的神色:“我做校书郎时,已故的尚书令裴子端裴大人就教导过我,说刑部掌天下刑法之政令,却不是用来给人定罪的,而正是用来供人赎罪的。”
他牵起祝轻尘的手,把那只银钉放到他的手心里,以一种不容人拒绝的语气慢慢地道:
“掌门若肯听我的,我至少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你好好地把小鹭带回嘉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