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徐先生所言时机之理,亦值得深思。
这样吧,释奠之典,可先行筹备,但具体举行日期,容孤稍后斟酌,或需请旨圣裁再定。当下之要务,确如陛下诏书所言,在于推进新法,富国强兵。
各部院仍当以变法事宜为重心,不得懈怠。至于派遣官员前往江南协助变法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贞吉和并未在场的张雨的名字,继续说道。
“赵学士既已请命,便依计划前往,务必与张居正先生同心协力,以变法大局为重。
张雨……既为大理寺丞,精于律法,亦可派往,协助处理变法中涉及律例修订、诉讼裁决等事宜,受张居正、赵贞吉节制调遣。”
这个安排,既部分采纳了严嵩的提议,没有完全驳回,又明确了派去人员的职责和隶属关系,尤其是将张雨置于张、赵之下。
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其可能带来的干扰,体现了裕王在平衡各方意见后的独立决策。
建极殿外的汉白玉平台,再次成为了君臣议事的场所。
阳光洒落,却驱不散逐渐凝聚的紧张氛围。裕王端坐于上,努力维持着监国太子的威仪,但眉宇间已显露出不易察觉的疲于应付。
议题很快再次聚焦到释奠先师和江南变法这两件大事上。严嵩手持玉笏,率先定调,他的声音平稳。
“殿下,老臣以为,释奠先师乃太子监国后首次重大仪典,关乎礼制纲常,彰显朝廷崇文重道、承继道统之决心,绝不可草率行事。
此乃稳定人心、昭示正统之必要举措,仪制规格当依祖制,隆重举行为宜。”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徐阶等人,继续道。
“如今陛下静修,殿下初理国政,天下臣民无不翘首以盼。内阁身为百官之首,更应拿出切实举措,以安天下之心。
若连释奠大典都从简办理,恐令天下士子寒心,误解朝廷轻视文教,于新政推行亦非益事。”
严世藩立刻在一旁附和,语气更为直接。
“父亲大人所言极是。太子监国,非同小可,正需借此大典正名分、定人心。若因所谓‘励精图治’而简化祀典,岂非本末倒置?内阁已有决断,当尽快推行才是。”
父子二人一唱一和,试图凭借其内阁首辅的权威和资历,牢牢主导此次召对的进程和基调,将释奠之事定性为必须隆重举办的既定事实。
徐阶与李春芳交换了一个眼神,徐阶出列,从容反驳。
“严阁老重视礼制,心意自是好的。
然老夫以为,当前重中之重,确在于‘励精图治’四字。陛下诏书期盼‘天下焕然一新’,此一新之气象,首重实效而非虚礼。
释奠先师,心意到了即可,仪典规模不妨酌情从简,将节省之人力物力,用于切实推行新法、抚恤百姓,如此方不负陛下重托,亦真正契合先师仁政爱民之本意。
人心之稳定,在于民生之改善,而非仪典之奢华。”
李春芳也补充道。
“徐阁老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见。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若因筹备盛大典仪而耗费过巨,延误新政,反倒不美。”
双方意见截然相反,一方强调礼制象征意义,另一方强调务实治国,争论的焦点看似是释奠的规模,实则关乎监国初期政务的导向和重心。
裕王听着双方的辩论,感到一阵无奈和困惑。
他本能地觉得徐阶等人说得更有道理,但严嵩父子占据首辅之位,所言又打着维护礼制纲常的旗号,一时难以直接驳斥。
他试图寻找一个折中的办法。
“二位阁老所言皆有道理。释奠之事,确需举行,以示尊崇。
然徐先生所言节省开支、注重实效,亦需考量。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