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风才将木匣合上,就听到二娘的敲门声。他轻抚着木匣,垂眸似是在观赏木匣上刻着的花纹。许久他才抬眼,看到门后的人影还在,很有耐心地等着他开门。他将木匣收好后,这才踱步到了门前,门开。
姚二娘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贺少风盯着她略微肿起的红唇,侧过身请二娘进了房。门关好的时候,二娘已经坐在了圆桌旁,翘着腿,美目一直盯着贺少风。
“是什么风将姚掌柜吹来了?”
贺少风并没有落座在圆桌,而是走到了隔间,坐在了那张常坐的交椅上。
“贺公子好生分呀,不过是找贺公子闲聊几句,竟然坐得那么远。”
二娘将身子转向贺少风,娇嗔道。
交椅上铺着银鼠裘衣,贺少风坐在那,裘衣就松松垮垮地罩在他身上。贺少风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手指轻敲起交椅扶手,只是因为罩着裘衣,听不到敲击声。
“姚掌柜只是想闲聊的话那就免了吧,我就不送了。”
“贺公子,二娘有一事相求。”
贺少风这是下逐客令了,姚二娘也不再跟他拐弯抹角,将腿放下坐直了身子,直接说明来意。
“我不过是一个住店的客人,姚掌柜要求的东西也得我有才行啊。”
“我想求贺公子保我平安。”
轻敲交椅的手指停了下来,他往前探了探身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姚二娘,忽地笑出了声。
“呵!姚掌柜明明才是西源酒家的主人,怎么会跟我要平安呢。”
二娘知道和贺少风正面交锋一定不会是一件易事,但贺少风远比她之前想的更棘手。她知道贺少风想要什么样的回答,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看向贺少风的时候却嫣然一笑,露出的贝齿衬得她的唇更红了。
“贺公子的随从都亮剑杀人了,在生死面前,底下那些人认的不是我,是那把剑。公子若是愿意,我愿意拿东西换。只要我有,公子尽可取走。”
贺少风重新倚回了交椅上。
“姚掌柜是识时务之人。”
他的长指又开始轻轻敲着扶手,另一只手抵在自己的鼻下,侧仰着头,就这么直接打量着二娘。
“可以。但我不要钱银,不要酒家,也不要你。”
二娘回望他的目光,贺少风跟躺在她屋里的大胡子不一样,他的眼里没有色欲,他既不图美貌,也不图酒家。那么他图的……
她一个做生意的人,深谙‘不计报酬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那我再问一次,姚掌柜听过魏三郎这个人吗?”
来了。姚二娘是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和贺少风搭话的时候,他就问过这个人。
“魏三郎……此人和贺公子是何关系?”
二娘蹙着眉假意在努力回想,并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反倒是问起了贺少风。贺少风又怎么会听不出二娘的试探,他冷笑一声。
“姚掌柜,刚刚才夸你识时务,怎么现在又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呢?”
西源酒家如今能说话的人可是他。二娘低头思忖,魏三郎是黎家军余党,本就是朝廷缉杀之人,贺少风入住西源酒家之后似乎就一直在找魏三郎。
“我一直收到消息,西源酒家能助黎家军义士逃离朝廷追杀。可那些义士来到西源酒家后就再无音讯了,魏三郎也是如此。”
他心里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收到那些散落躲藏在戚国各地的弟兄们的传书,都说能从西源离开戚国。此时贺少风目光犀利地盯着姚二娘。
“魏三郎在哪?”
二娘心一惊,贺少风话说得如此明白,那就说明不管她和此事有没有关系,他都会下杀手。权衡一番,二娘只剩一个选择。
“魏三郎死了。”
看到贺少风脸一沉,二娘心中了然,看来贺少风也和黎家军也脱不了干系。
贺少风心中其实早已有这个猜想,但真听到有人斩钉截铁地说出来地时候,他的眼皮还是一跳,看来那些来了西源的兄弟也是如此结局。
“你是在替谁做事?”
二娘一笑,如此她就好办了,她将腿又翘了起来,学着贺少风刚刚撑着脑袋的样子。
“这要是都告诉贺公子了,别说在这酒家护着我了,你怕是第一个要杀我的呢。”
“你要不说,我也会杀了你。”
这可是赤裸裸的警告了,但二娘不恼,眼里都漾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