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嗤笑从他身后传来,惊得他一下没抓住手上的橐囊,才装进去的粟米又漫出了,正好盖住了他眼前那两块金银钱。
“李捕快!我只是正好躲在这——”
刘四三以为自己被李执抓了个现行,嘴比脑子快就瞎编一番。等回头看去,哪是李执,而是一个英俊少年,少年的前额发上还滴着水珠,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竟然还有活人?!刘四三面露尴尬,清了清嗓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挡住身后的橐囊和金银钱。少年的视线从刘四三的脸慢慢到他的胸口,刘四三顺着他的眼神低头一看——糟糕!他紧忙双手抱胸,连肩膀都耸起来了,用以挡住少年像是会看穿他胸中都揣着什么的眼神。
“咳!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那少年就只是倚在门上看着摆出差人架势的刘四三,也不回话。这人莫非是吓傻了?刘四三又清了清嗓子,这次压低了声音。
“这西源如今四处都有活死人,我正是县署差人,你只要不说出刚刚看到的,我能保你在西源平安!”
“哈…哈哈哈!”
少年听完刘四三的话,反而笑了起来。
“嘘!嘘!”
听他笑出了声,刘四三赶忙摇头摆手让他不要再发出声音。担心活死人随时会被引来,刘四三已经顾不了地上洒落的粟米和金银钱,将橐囊草草打个结,又挂回肩上了。
“你动静太大就会引来那些怪物,我们县署的人就在附近,还是赶紧跟他们汇合为好,跟我来!”
刘四三走出柜台,叫上少年,就要一同离开当铺。
“还有其他人?”
这是少年说的第一句话,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刘四三虽觉得那笑古怪的令他感到不舒服,但他只当这少年是被活死人吓得神智不正常了。
“当然!还有不少人呢,你别怕,我们李捕快神勇,你一会听他的就是!欸?你叫什么?”
“季之。”
少年一把抓住刘四三垂在背后的橐囊,没能让他跨出当铺门槛。刘四三转身,看着少年的笑越来越狰狞,然后拔出了他腰间的刀,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痛……刘四三只剩下这个感觉了。刘四三想向后退,却被门槛绊倒,身体倒地带起的震动,让他觉得胸口处更痛了,他看着少年一步步走近,抽走了他肩上的橐囊。刘四三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衣角,还想试图拦住他。少年只是轻轻一用力,就将衣角抽出,然后蹲下身子看着他,将食指抵在了自己唇间。
“嘘——”
刘四三的父亲叫刘四,他是刘四的第三个儿子。随家人迁来西源之后,他的小聪明让他慢慢适应了这边县的生活,更是让自己摸进了县署吃上一碗公粮。唯一可惜的是,没有家人能看到他这身差人衣裳——父母,兄弟姐妹,要不死在了路上,要不死在了战场上。
刘四三没想过,自己没被那些天杀的活死人咬死,居然被个莫名其妙的少年给捅了。真可惜呀,可惜这些粟米,可惜自己这桩即将到手、必然会被洪大人褒奖的功劳,可惜自己怀里的钱财,明明自己马上就能狠狠地发上一笔。
他心里数得很快,但倒也没过几瞬。
那少年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刘四三那些杂念也都烟消云散,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要是我能行四就好了,刘四四,四四幺六,要顺要顺,说不定今天也死不成呢……”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咳着血沫,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声示警。
“啊——”
李执和曹铁对视了一眼后同时看向门外,李执将橐囊往肩上一挂,和曹铁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点心铺,往声音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扫视着两侧,既是担心活死人不知道会从哪窜出,也是在寻那出声喊叫的人。
“李捕快!那儿!”
曹铁一声提醒,李执在当铺门前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刘四三。
“刘四三!”
李执疾奔到他身边单膝跪下,低呼着他的名字。刘四三的胸口插着一把长刀,李执不敢拔刀,只能将一只手摁在他的伤口处。李执看到他腰上的刀鞘是空的,这分明是刘四三自己的刀!活死人就是直接扑咬人,而刘四三的身上只有胸口处的这个伤口,这不是活死人干的。而且,他分给刘四三的那两个橐囊也不见了踪影。
刘四三看着李执,他再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喉咙的血呛住,根本说不出话来。
“是人?”
李执握住了他的手,刘四三艰难地点点头。得到答案,李执的脸色严肃得可怕,县署之外还有活人,竟然如此大胆谋杀官差。想到小八曾说尉迟骁虽变成了活死人,但他的同伙不知生死。李执心中猜想也许只有那伙山匪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啊……”
已经能听到活死人的叫声了。李执试图扶起刘四三,想要带他回县署。可是李执肩上有橐囊,手上还握着一支狼牙棒,刘四三已经使不上劲了,两人都很是吃力。
“李捕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曹铁几欲赶紧离开南街回县署,并非他不想管这衙役死活,而是他不能死在这里,他的老娘还在等着他。
“他已经死了!”
李执低头,刘四三瞪大着双眼已经不再有任何反应了。突然之间,李执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那个男人的下巴上有个黄豆大小的黑痣,满脸的鲜血。偏偏这个时候,李执头痛袭来。
“李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