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龛上的那柱香已经要燃到一半了。
冯在业突然朝李执方向伸出了手,他手里握着并未出鞘的刀,刀柄朝向李执,停在空中,像是在等些什么。
李执有些恍惚。他也手握佩刀,将刀柄伸过去,这动作十分自然,就像吃饭喝水一般。两人刀柄一碰,发出一声不大但清脆的声响。
这是七死军将士们每次出战前约定俗成的动作。不仅是给彼此打气,还是一种承诺——刀齐柄,人并肩。七死袍泽,同死同生。
事过境迁。冯在业还是冯在业,但他不仅是吴望,也是李执。
“不要给七死军丢人。等出了西源,你我再算。”
“好。”
李执笑了笑。先前他说自己去引开活死人,冯在业不应。如今这句话便是告诉自己,努力不要死,活着出去,我们的恩怨还没算完呢。
顺利到了东门,阿绰稍稍松了一口气。钟楼位于城墙之上,等阿绰找到登上城墙的石阶,顿时傻眼,石阶早已坍塌。等他赶到另一侧石阶,也是如此。
阿绰不禁苦笑,朝廷这分明就是不给西源任何一点生路。
城墙高耸,哪怕他有轻功,没有借力的地方,他也登不上去。唯一的路径还是只能靠两侧的石阶。他仔细观察着眼前石阶,下方虽然是坍塌的,但上方还保留完好的一部分。他踩上坍塌的那一部分,还算结实。
阿绰退到一定距离,他隐隐的听到了嘶吼声,心中一紧。
“怎么还没听到钟声响?”
已燃过半支香,不需多久这支香就要燃尽了。土地庙中,已经开始焦躁了起来。
“再等等。”
祁姜安抚着云轻,但紧握成拳的手也暴露了她此时心中的紧张。
阿绰一阵助跑,当踏上石堆后用力一跃,双手成功地攀住了上房石阶,心喜。接着就看到粒粒土屑正往下掉,最外侧的石块要撑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量,马上就要掉落。阿绰紧忙松开一手,平衡身体。
“嘿!”
他看准时机,还攀着石块的那只手猛地一拉,他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抬了些许,石块再也坚持不住,脱离了石阶。阿绰松开的那手连同整个手臂狠狠地往石阶更里侧一捅,将整只手臂当成了撬棒插入碎石之中。剧痛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了全身,让他差点松了手。
他被挂在空中晃了晃,等疼痛过去,他咬着牙将另一只手臂也往上去够。
李执站起了身,决定以身试险,独自出去引开活死人。准备搬开门板的手被冯在业按住。
“再等等!”
冯在业看着那缕细烟,香虽然已经燃到了最底部,但还没有灭。
一双满是血痕的的双臂终于扶上了那悬置在半空中的钟椎。阿绰双手颤抖个不停,但还是咬牙抱着钟椎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往晨钟撞去——
“铛——铛——铛——”
西源钟声再响,洪亮的钟声如同佛音,震得人心头一明。
一城活死人全部驻足在原地,随即僵硬地转身,朝钟楼方向而去。
“呃…”
已成为活死人的独眼龙焦躁地想冲向钟楼,季之抓紧了牵住他的麻绳,让他无法再向前多迈一步。
他们身边尽是飞奔往钟声方向的活死人。
“哼。”
季之面色阴沉,硬是生生拽着独眼龙,逆流而上,往西门去。
“成了!”
钟声一响,土地庙内的众人拿起兵器起身,顿时来了精神。
伴随着钟声,神龛上最后一缕白烟消散。
冯在业点点头,紧了紧手里的刀。
“准备好,跟紧了!”
门板砸落在地,阳光照在身上冲散了些寒意,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