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换个剑花,低眉归剑于鞘。
他一句话没有说,一来真气正飞速从丹田涌出,挽救这具伤疲的身体;二来他感受着那再次离去的【裸心见刃】的余韵,有些怔然。
赢下颜非卿,对他来说颇有意义;用这道心境赢下颜非卿,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冬剑台周围寂寂无声,而后渐渐开始泛动起来,遥遥的,有激动的呐喊,有他的名字,有欢呼。。。。。。他抬头微笑扫了扫那些看不清面目的观者,忽然心有所感般抬头望去。见西边观台之上,明天举着胳膊用力摇晃着一个拍手
奴,正含笑望来。
裴液稍微笑了笑,然后收回目光,敛了笑容。
人声鼎沸,他低头擦了擦剑,却没有下台。
“决将于两刻钟后开放,裴少侠可先去休整。。。。。。”仙人台清声传在台上。
“不必了。”裴液打断,声音很轻也很淡,“让他上来吧。’
刚刚沸腾起来的冬剑台陡然一寂。
但少年确实就立在上面没动,低头用衣摆擦干净了剑,抬头望向剑台的另一端。
顺着他的视线,雍戟提枪悬剑的身影正如铁铸一般立在那里。
冬剑台彻底寂静下去了。
三息,雍戟动了,一步一步登上了剑台。
这道身影人们已经不能更熟悉了,狰狞锋锐的右臂,沉重的铁枪,他身上的伤口早已闭合,几乎瞧不见了,那柄令人胆战心惊的剑依然悬在腰间。
关于裴液和燕王世子之间有仇的消息,在神京已经流传了近一月。
但很少有人想到是这样暴露。
雍戟走上来,裴液望着他一动不动,冬剑台上寂静得吓人。
“我想这场就当武举之决吧,”裴液拢了拢头发,低声,“行么,王尚书。或者剩下六人里有异议者,先上来跟我打也行。不耽误很长时间。”
剑台安静,北边百官观台上稍微??了一下,片刻后,剑台上传来一道有些嗓紧的声音:“兵部令,可。”
“敲钟吧。”裴液平静道。
朱红的火线从他身上燃烧起来,闭合了伤口,去了一切血污和脏浊的痕迹,然后从面庞上掠过,将散落的黑发也洗过,最后化为一枚小小的火环束住。
无数的观者们屏息凝神,雍戟的凶威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了,鹿尾甚至没能给他带来可观的伤势。刚刚人们停不下来地谈论着颜非卿能不能胜过他,那一剑究竟又能不能处理。讨论若之前赢的是天姥,会不会好一些。
没有太多人,或者大多人都还来不及考虑最终登上这里的是裴液。
他看起来还那样虚弱,刚刚在颜非卿擂上为所有展露了一次十年难遇,世所罕见的以弱胜强,令人情绪至今难以回落。但人们确实缺少对他胜过雍戟的那一幕的设想。
然而少年立得平静,笔直而放松,他的剑朝地垂着,好像和刚刚、和前面鹤查查余清那两场都不是同一个人。
雍戟看着他,漠声:“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敲,钟。”裴液平静道。
三声钟磬即刻响起在冬剑台上方。
雍戟霍然起枪,空气都怒吼尖啸起来,这一枪比此前任何一场都更重,更快,仿佛夹杂着满怀的愤怒和天上的风雷。
“?!朱厌!狰!”雍戟在空中冷喝,沉红妖白之真气暴涌而出,右瞳转为白黄的兽瞳,开场的一息之内,他整个人就已完全释放开来。
裴液衣发在真气的狂风中飘荡,人们还没从他刚刚剑斗的表现中脱离出来,这具身躯给人的印象依然是沉缓而脆弱,仿佛只要一擦就会被这呼啸的大枪撕得肢离骨散。
雍戟的力量远远胜过颜非卿,前面无数人都已验证过他的可怕。
还没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猛地绷紧,人们脑中预演着他再次千钧一发之际用那柄剑将自己带走。。。。。。但少年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