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街上零星几家还开着门的铺子已经早早收了摊,一个货郎靠在街边,背后的篓里还有晒干的花草。
nbsp;nbsp;nbsp;nbsp;太阳太晒了,他太累了,或许是因为今天走了太多的路,他格外疲惫。
nbsp;nbsp;nbsp;nbsp;脚步声靠近他,一截被拉长的影子落在他腿边。他没抬头,只是有些有气无力地问:“买唔药草?驱邪药草……”
nbsp;nbsp;nbsp;nbsp;没有答话,那道影子蹲了下来。货郎这才慢慢抬起头。
nbsp;nbsp;nbsp;nbsp;他看到斗笠的阴翳,看到一双颜色很浅,像是猫兽般的眼睛,它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nbsp;nbsp;nbsp;nbsp;“你病了。”眼睛的主人说,“你病得不重,但如果不好好进食,不在洁净的环境里休息,病情很快就会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nbsp;nbsp;nbsp;nbsp;她退后一步,让货郎看清楚她的身形。那是个女人,头戴斗笠,背着一个没装什么东西的行囊。
nbsp;nbsp;nbsp;nbsp;一个半大孩子跟在她身后,远远地向这里探头探脑。他哂笑起来,掂了掂自己的背篓,想要站起身:“收唔收人老天事,唔买别拎我讲笑。”
nbsp;nbsp;nbsp;nbsp;眼前花了一下,货郎趔趄着扶住墙,感到自己背篓里的那一点花草仿佛成了铅块,颅骨中的脑髓似乎掺杂了烈酒。
nbsp;nbsp;nbsp;nbsp;那个女人箭步上来扶住他,眼神轻轻在他脖子上点了点。
nbsp;nbsp;nbsp;nbsp;“你颈上已经有紫斑了,病不能拖。”
nbsp;nbsp;nbsp;nbsp;他摇晃着借她的手站稳,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用手掩口退了两步:“咳……行开!行开!药医唔到,听天由命。”
nbsp;nbsp;nbsp;nbsp;那个女人没有站远,她慢慢地踱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你别怕,我能治。”
nbsp;nbsp;nbsp;nbsp;一对细长的锐器被从她袖中抽出,蛇牙一样闪着寒光。
nbsp;nbsp;nbsp;nbsp;货郎一惊,趔趄着向后退到墙边。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就露出凶相来。
nbsp;nbsp;nbsp;nbsp;背篓里用于焚烧的药草不值钱,他也不像是有家财的样子——她是看自己得了病没力气反抗,才动了抢劫的心思?
nbsp;nbsp;nbsp;nbsp;他抡起背篓砸向她的脸,她一滑步侧身闪过,反手扭住他的手臂。那把细长的锐器在女人手中嗡嗡地转了起来,扎进他被擒住的手臂中。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血溢出来,但很快被一种无形的东西阻隔。锐器发出响亮的滋滋声,像是水落在被烧热的铁板上。
nbsp;nbsp;nbsp;nbsp;与此同时,货郎感到好像有一股浊气从他脊梁里被抽出,从手臂上那个圆形的伤口冒出来。
nbsp;nbsp;nbsp;nbsp;他大睁着眼睛,嘴也松弛地微微张开,整个人陷入了谵妄之中。
nbsp;nbsp;nbsp;nbsp;手臂突然一轻,女子已经拔出锐器,擦干上面的血迹。
nbsp;nbsp;nbsp;nbsp;他的头脑缓慢地恢复清明,第一反应是低头去看自己手臂上的伤。
nbsp;nbsp;nbsp;nbsp;伤口面积不大,只有半个小指甲大,此时流出来的血已经半凝。
nbsp;nbsp;nbsp;nbsp;他又是卷起袖子裤腿去找皮肤上的紫斑——那上面早已经没有了疫斑的影子,压在肩背上的疲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nbsp;nbsp;nbsp;nbsp;货郎终于意识到什么,抬头去找那女人的影子:“恩公,恩公——!”
nbsp;nbsp;nbsp;nbsp;而他眼前,只有空空的巷道,以及将要在路面上熄灭的太阳。
nbsp;nbsp;nbsp;nbsp;三日,淡水县的巷间开始流传起神医的传说。
nbsp;nbsp;nbsp;nbsp;一位头戴斗笠,牵着药童的神医能够治好疫病,且分文不收。
nbsp;nbsp;nbsp;nbsp;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在哪里找她,她每一次都突然现身,又在救人之后突然消失。
nbsp;nbsp;nbsp;nbsp;对她形貌的描述千奇百怪,有人说她衣袖中生着一对鹤翅,每次行医结束便化鹤而去。
nbsp;nbsp;nbsp;nbsp;有人说她是个女子嗓音的老者,还有人说那张斗笠下的脸只是一团影子,没有分明的五官。
nbsp;nbsp;nbsp;nbsp;不管人们如何传,有一个特点是被公认的——
nbsp;nbsp;nbsp;nbsp;——她有一对野狸一样明黄的眼睛。
nbsp;nbsp;nbsp;nbsp;而现在这对野狸一样明黄的眼睛现在正无语问苍天。
nbsp;nbsp;nbsp;nbsp;封赤练找了处树荫坐下,没戴斗笠,她看起来就是个其貌不扬甚至面相有点凶的普通人。
nbsp;nbsp;nbsp;nbsp;而鸦鸦坐在她背后脸对着墙,正小耗子一样咯吱咯吱啃一块糖饼。
nbsp;nbsp;nbsp;nbsp;带着她进城这些天,封赤练发现了一件事,封鸦鸦挑食。
nbsp;nbsp;nbsp;nbsp;鸦鸦最初对着那碗汤饼犹豫固然是她疑惑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但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