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迟了。
河北境内,一座荒废多年的军镇废墟之下,顾留白盘膝而坐,身前铺展着一幅由龟甲碎片拼成的地图。他双目紧闭,指尖滴血,在图上勾勒最后一笔。
“兵解阵稿……终成。”他喃喃道,“只待那一缕灵觉降临,便可引动八百里燕山地火,焚尽门阀根基。”
与此同时,长安文脉堂中,韦霁跪倒在地,手中玉笏寸寸碎裂。他抬头望天,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恐惧:“这不是愿力……这是‘共业’!她把所有人的执念、仇恨、希望都串在一起,形成了超越个体的集体意志!这种东西……不该存在于世间!”
卢青词站在自家宗庙前,望着天空中越来越清晰的符文锁链,终于颓然跪下:“我们错了。我们以为掌控命格就能掌控天下,却不知真正的变数,从来不在命格之中,而在人心。”
风再次吹起。
郭光抬起头,发现自己竟能看清那些飘浮在空中的符文。每一个字都像在对他说话,诉说着他曾听过的每一句谎言,经历过的每一次背叛。他想起赵无疾临死前抓着他手腕说的那句话:“兄弟,要是你还活着,记得替我看看,外面到底有没有真的太平日子。”
而现在,他好像看到了。
不是靠刀兵,不是靠权谋,而是靠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亿万凡人不甘沉沦的念头汇聚而成的洪流。
“我不想死……”他低声重复,声音渐渐变大,“我不想死!我才二十岁!我没娶过媳妇,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张软床!我不甘心就这么烂在泥里!”
应知成也哭了:“我也想活啊!我想回家种田,想生个儿子,让他读书考秀才,别像我一样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他们的呐喊微弱,却随着愿力网络传了出去。
洛阳废墟中,一个躲在地窖里的老道士忽然睁开眼,颤抖着拿起尘封多年的桃木剑。
江淮水寨里,一群被征为漕夫的渔民放下绳索,齐齐望向北方。
河西走廊上,一支商队停下脚步,首领摘下帽子,对着长安方向深深一拜。
这些声音,这些目光,全都汇入那条银色锁链,成为割鹿之阵的一部分。
李烬笑了。
他转身面向白衣老者,缓缓举起断剑:“你说门阀共约不可违逆?可若天下人都不愿再守这约呢?”
老者脸色惨白,玉箫几乎握不住:“你疯了……你这是要毁掉整个秩序!”
“不错。”李烬一步踏出,“我要毁掉这个让贫者无立锥之地、贤者不得其位、忠义沦为笑谈的秩序。今日割鹿,不为夺鼎,只为还天下一个公道。”
他猛地将断剑插入地面。
轰隆??!
整片大地裂开,一道炽热火线自幽州奔袭而来,与空中锁链交汇。火焰中浮现出无数身影:有战死边关的将士,有饿毙道旁的流民,有被门阀私刑处决的义士……他们的魂魄并未消散,而是被阵法唤醒,化作割鹿之刃的锋芒。
白衣老者怒吼一声,全力催动悲谶箫。音波凝聚成一头巨大白虎虚影,咆哮扑击。可就在即将撞上锁链之际,一道青衫身影凭空出现,袖袍一挥,白虎当场崩解。
“顾留白!”老者骇然。
顾留白负手而立,眉宇间透着历经沧桑的沉静:“十年前你灭我满门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我不是为复仇而来,我是替那些说不出话的人,讨一句说法。”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青铜小印,形制与皇帝李承乾取出的那枚极为相似,唯独印钮雕刻的是一只鹿首。
“这才是真正的‘龙?鼎’仿器。”顾留白淡淡道,“先帝早知门阀难制,故命工匠另铸九印,分藏天下。唯有割鹿之阵启动,九印共鸣,方能彻底斩断龙气对门阀的反哺。”
李烬点头:“我已经联络其余八处执印人,半个时辰后,九印齐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