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那番关于“弑君”与“颠覆政权”的指控,如同点燃了引信,不仅让平民哗然,更让看台上那些原本还保持着表面克制的商贾勋贵们彻底炸开了锅!
他们拥有财富,消息也更灵通,深知派人以这种不耻的方式毒杀他国君主是何等不可饶恕的重罪。
这已不仅仅是伦巴第与勃艮第侯国的边境冲突,而是足以让整个伦巴第公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疯狂行径!而他们,以及他们的财富,都曾被绑在这辆冲向深渊的战车上。
这时,那位先前还只是低声议论的丝绸商人,此刻脸色涨得通红,猛地站起身,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指着台下的伦巴第公爵和一众重臣,对着身旁的人(几乎是嘶吼着)控诉:
“听到了吗?你们都听到了吗!当初宫廷就是打着‘抵抗勃艮第大军南下、保卫边境’的旗号,派说客到我府上,巧舌如簧,逼我拿出半数家财去募集士兵,说是要北上御敌!原来……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防御,是他们觊觎勃艮第侯国的领地,才惹来了这滔天大祸!而这下杂种却要我们出钱出力,替他们填补这个无底洞!”
他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其他人理智的堤坝。
“没错!我也被宫廷派来的人强行征缴了巨额军费!”丝绸商人旁边的粮行商会会长也起身指控。
话音刚落,一个年长的商会领袖猛地上前两步,指着伦巴第公爵等人大声怒吼,“何止是钱!我的两个儿子都被他们强行征召,说是去北境戍边,至今音讯全无,生死不知啊!”说罢,他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还有我仓库里的货物,也被他们以‘战时征用’为名强行拉走,只给了几张永远无法兑现的白条!”
一时间,看台两侧变成了声讨的海洋。这些平日里讲究和气生财、注重仪态的富商巨贾们,此刻个个义愤填膺,脸红脖子粗,对着昔日的统治者们破口大骂,将积压已久的怨气和不甘尽情倾泻。
“贪得无厌的蠢贼!”
“背信弃义的屠夫!”
“你们把整个米兰都拖进了地狱……”
愤怒的火焰在他们眼中燃烧,若非有士兵严密把守,他们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下看台,用拳头和指甲,活活撕了那些让他们蒙受巨大损失、甚至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
亚特抛出的“真相”,完美地将他们个人的损失与伦巴第公爵的“滔天罪行”捆绑在一起,使得他们的愤怒有了一个理直气壮、且无比崇高的宣泄口。
看着面前因他的指控而彻底沸腾、喧嚣震天的人群,以及身后那些因被戳破真相而暴怒失态、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商贾勋贵们,亚特脸上,在那威严的面具之下,一丝冰冷而满意的笑意如同水底的暗流,一闪而逝,不易察觉。
此刻,正值日头西斜,光线却愈发浓烈金黄,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挺拔的身躯之上。
那身精心打制的锃亮铠甲,仿佛自身便能吸纳光芒,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出大片大片令人无法直视的刺眼白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圈耀眼的光晕之中。
恰在此时,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看台,将他身后那件深色的披风猛地卷起,猎猎作响,如同战旗般在身后舒展开来,又似暗夜羽翼,于半空中舞动。
从教堂广场上无数仰望的视角看去,在这片象征着信仰与救赎的教堂广场前,在金色光辉与飞扬披风的映衬下,亚特的身影被无限地拔高和神圣化。
他不再仅仅是一位征服者的军事统帅,更仿佛是从天国降临人间的神圣使者,携带着雷霆与火焰,来为在场这些饱受磨难、被谎言与暴政所欺瞒的芸芸众生主持迟来的正义,维护世间的公平。审判那些因一己贪欲而几乎将整个伦巴第都拖入战火与毁灭地狱的历史罪人。
这画面,充满了强烈的戏剧性与感染力,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目击者的心中。
看着台下汹涌的人潮和看台上激愤的商贾,亚特心中明了,仇恨的种子已然深植,但他的目的尚未完全达成——他需要将伦巴第宫廷彻底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任何对其的同情都成为不可能。
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沉稳而有力下压的手势。
尽管群情激愤,但他此刻的权威已然建立,喧嚣的声浪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抚过,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他,期待着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关于伦巴第公爵等人的罪行。
亚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然而,他的罪行,远不止于此!”
亚特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揭露感,“他对内镇压的残酷,更甚于外敌!那些前往拉瓦提,只为参加自治城邦联盟首脑会议,商讨如何反抗米兰宫廷暴政的各地行会首脑与领袖……”他的手再次指向伦巴第公爵,“包括我……险些被这位公爵大人派出的刺客,用投毒的酒水尽数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