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珩摇摇头,他垂眸感受着,用略低几分的嗓音诉说:“不是我在哭,这是属于陶文靖的感情,是吞下后传达给我的情绪。”
【啊,是这样啊,我看她刚刚还在笑,原来还是伤心吗?也是,谁不怕死呢,我都怕呢,更何况是这群人类。】
陶珩却再次摇摇头,他的双手放在胸口,交叠着,感受着,聆听心脏处传来的律动,体会那无法理解的情绪。
作为怪物,作为污染物,他们本该无法理解如此复杂的情绪,他们不会受激素影响,不会产生诸多病理性的连锁反应。
怪物的心是冷的,似乎所有人都如此认为。
但是——
“我感受到了,这似乎是人类口中幸福的滋味。”
回味无穷般,不是单调的甜腻,而是混杂诸多情绪,带着特有伤痛的甜。
第一口会有种酥酥麻麻的错觉,可仔细品味之后,甘甜的味道滋润味蕾,犹如盛夏的阳光,又像是雪景中的一抹红。
相互冲突的口感在激烈碰撞,正如陶文靖那并不平凡的人生,而她的存在也让陶珩从味觉上认识到幸福一词的含义。
这便是幸福。
人类梦寐以求的幸福。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被陶珩[吞噬]的东西多种多样,有污染物,有异能者,还有顾文莳之类的存在,但在绝大部分记忆里,在迎接死亡的那刻,生物永远是恐惧的,是苦涩的。
他们会下意识回想悔恨的事情,在[吞噬]的影子包裹住他们的刹那,他们无疑会因骇人的景象畏惧,因死亡本身退缩。
顾文莳和其他人不同,顾文莳是自愿的,他期盼如此,吃掉后那股黏稠阴冷的感觉在舌尖缠绕,怎么甩也甩不掉,一直缠着陶珩,像是要侵略陶珩的全部,乃至灵魂深处。
但顾文莳不会死亡,他本就是极为特殊的个体,是自己唯一污染的信徒,还未沉浸在吃人的无措中,顾文莳又再次出现在视野里,以强硬的态度令陶珩措手不及。
那次,陶珩心底的感觉被压下去。
但这次不同,陶文靖是完完全全的死亡,连带着存在一起,她也深知如此,但为何能如此坦荡?
甚至在最后一刻还残留如此强烈的幸福?
是的,眼泪不是因悲伤而流,是陶珩曾经无法理解的词语。
喜极而泣。
因过于喜悦流下泪水,因过分珍重流下泪水,因实现意义流下泪水。
可为什么?
那不是死亡吗?不是生物无法割舍,害怕死亡的本能吗?
难道陶文靖是和自己一样的人?陶珩歪着脑袋思索,擦了擦那象征喜悦的泪珠。
印象里,陶文靖一直是安静的女孩子,唯有在担心时才会絮絮叨叨说一大堆,揽下家里不少活,可流浪的小女孩根本没有人教授知识,她经常会犯错,好心办坏事也是常态。
扫了满地的碎屑,拖地后流下的水渍,错误使用洗衣机后混色的衣物……
小时候的陶文靖笨手笨脚,和他们一口一个靖姐不同,她经常做错事,每次意识到后,她也无法坦然诉说,局促地揣着双手,连视线都不敢与陶珩交汇。
但陶珩永远不会戳穿。
失败了再做一次就好,做错了认识到错误就好,陶珩坚信这个观点,两个生活白痴都是在不断试错中摸索正确的做法。
陶文靖称自己是怪物,是格格不入的存在,但在陶珩眼眸里,对方和其他小女孩并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优秀,是平凡又值得夸赞的存在。
所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快快快,先别管这些了,你要怎么交代陶文靖的死亡,你不伪造一下现场吗?】
陶珩百思不得其解,在对比不同的经历时,[网络]高声提示,唤回陶珩早已飘远的神志。
不能暴露身份,陶珩抽出腰间的配枪,还是今早顾文莳塞给自己的,幸好景区的安保不会检查全身,不然他肯定会被当作可疑分子。
“砰”的一声响,石头台阶被擦出痕迹,其他人的脚步声立刻传来,等他们赶到现场后,凉亭内只剩下陶珩矗立在中心,无论他们如何寻找,都无法再找到陶文靖的身影。
“啊。”
“这样吗……”
在场几人似乎都不惊讶,张艺轩等人早就戳穿陶文靖的谎言,陈术和顾文莳又见惯了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