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小说

第五百一十一章 轻刃过流光（第2页）

翌日，陈砚下令在桃林西侧建“默园”，专祀那些因言获罪、因真受难之人。园中无碑无像，唯有一面环形石墙，可供人书写或刻画任何想说的话。无论褒贬、无论忏悔或控诉，皆不予评判，只许留存。

消息传出，四海云集。

有人连夜赶来，在墙上刻下亡妻的名字；有退伍老兵颤抖着写下战友牺牲的真相；更有年轻女子一笔一划描出童年遭受虐待的经历，末尾写道：“我现在安全了，但我花了三十年才敢提起笔。”

最令人动容的是一个十岁男孩，他不会写字，便用炭条画了一幅图：一个小人站在高山上大声呐喊，脚下是崩塌的城墙，天上飞着许多纸鹤。旁边一位识字的老者帮他题字：“爸爸说不能讲的事，我现在说了。”

就在“默园”建成第三夜，异象再生。

月光之下，石墙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所有刻写的内容竟开始缓缓流动、重组，最终汇聚成一段全新的讯息：

>“你们终于愿意听了。”

>“那么，请让我告诉你们一件事??苏挽云并未消失。”

>“她只是变成了问题本身。”

众人哗然。

陈砚却神色平静。他早该想到??那场大火焚尽肉身，却未必能烧毁意志。苏挽云一生追求“真实之言”，厌恶虚伪秩序，最终选择以文明残烬为基，孕育出“共语”。她不是神，但她比神更执着于人性的本质。

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永恒的提问。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南方急报再至：一座名为“雾隐镇”的村落全体失联已半月。探子回报，村外山林遍布诡异符咒，地面长出黑色藤蔓，缠绕树木致其枯死。更奇者，村民家中镜子全部碎裂，碎片拼合后竟显现出同一句话：

>“她说的不是真话。”

>“我们都骗了她。”

陈砚立刻启程，带洛昭与两名“问言堂”医者同行。途经旧战场遗址，忽见荒草丛中立着一座小小庙宇，门匾写着“言冢”二字。推门而入，屋内供桌上摆放着数十个陶罐，每个罐中都盛着一团风干的舌头??那是古代战俘被割舌后的遗物，传说怨气不散，夜半常闻低语。

然而今日，那些陶罐竟齐齐震动，其中一只突然炸裂，灰烬飞扬中浮现一道虚影：一名披甲女将，左肩插箭，右手紧握断剑，目光如炬。

“我是雾隐镇先祖。”她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三百年前，敌军围城，粮尽援绝。我提议开城诈降，趁机刺杀主帅。族中长老皆反对，唯有一个少女支持我??她说：‘若不说谎，我们就只能等死。’于是我们联手设局，献城之夜，我亲刃敌酋，却被反诬通敌。那一夜，全镇上下为了保全血脉，一致指认我为叛徒，将我车裂于市。而那少女……正是我的亲妹妹。”

她眼中流出血泪：“临死前，我听见她在人群中whisper：‘对不起，姐姐，但我们必须活下去。’”

影像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

>“如今，谎言结出了果。”

>“你们若去雾隐镇，记得带上诚实的代价。”

三日后，一行人抵达目的地。

只见小镇笼罩在浓雾之中，屋舍完好，炊烟袅袅，却无人行走街头。陈砚敲开一家门户，屋内饭菜尚温，桌边坐着一对夫妇和孩子，嘴巴张开似在交谈，可毫无声息。三人眼神呆滞，脸上挂着僵硬微笑，如同被定格在某个虚假的幸福瞬间。

洛昭蹲下检查地面，发现木板缝隙渗出黑色汁液，凑近嗅闻，顿时头痛欲裂。“是‘伪言菌’。”他沉声道，“一种通过语言传播的寄生真菌。一旦人说谎超过三次，它就会侵入神经系统，强迫宿主不断重复谎言，直至精神崩溃、肉体腐化。”

陈砚心头一凛。这绝非自然产物，必是人为培育。

深入镇中心祠堂，他们在供桌下方发现一处暗道。进入后，竟是一个地下实验室，墙壁挂满人皮制成的书卷，记载着“净心会”失传已久的“言语改造术”。中央石台上，静静躺着一具水晶棺，里面是一名年轻女子，面容安详，眉心嵌着一枚菱形晶石。

洛昭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言核容器’！传说‘净心会’最高祭司能将人的语言潜能提炼为实体能量，用于控制他人思维……但这需要活体承载，极其残忍！”

陈砚走近细看，忽然浑身一震??那女子，赫然是苏挽云年轻时的模样。

“假的。”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回头，只见角落阴影中走出一人，白衣素裙，面容清冷，正是当年跳入火海的苏挽云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