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闾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官员弹劾的不是自己。
嬴政目光微凝,看向那官员:“哦?你有何证据?”
那官员似乎早有准备,立刻朗声道:“监国公子自掌治粟内史以来,任用私人,将忠于职守的老臣郑当时等人下狱,换上自己的心腹章邯;又借巡视河东之名大肆株连,将河东望族一网打尽,手段酷烈,恐失人心。其种种行径名为改革,实为清除异己,培植党羽!请陛下明察!”
他话音刚落,立刻又有几名官员出列附和,言辞激烈,矛头直指将闾。
李斯没想到自己没能按住儿子,他终究还是走了这步险棋。
就在众人以为将闾会出言辩驳之时,将闾却缓缓上前一步,对着嬴政躬身一揖。
“父皇,”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儿臣,亦有本奏。”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奉上:“此乃儿臣在河东查获,以及廷尉府、御史台连日审讯所得的部分证据。请父皇御览。”
内侍接过竹简,呈给嬴政。
嬴政展开竹简,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片刻后,嬴政将竹简重重掷于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吓得不少官员浑身一颤。
“好,好一个‘忠于职守’的老臣!好一个‘手段酷烈’!”
嬴政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他目光如电扫过刚才弹劾将闾的那几个官员,最后定格在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李由身上。
“郑当时玩忽职守,结党营私,证据确凿。河东谢家、卫家、范家等勾结官府,侵吞粮税,鱼肉乡里,更是罪证如山!”
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尔等身为朝廷命官,竟敢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还敢在此诬陷监国公子!”
他猛地指向刚才弹劾将闾的那几个官员:“将他们拖下去,打入廷尉府,严加审讯!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虎狼卫士应声而入,那几个官员吓得瘫软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却被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大殿内死一般寂静。
嬴政的目光缓缓转向李斯身后的李由。
李由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几乎站立不住。
“李由。”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你还有何话说?”
将闾适时上前一步,补充道:“父皇,这份竹简上不仅有河东贪腐的罪证,还有御史高要等人招供,指证三川郡守李由,暗中联络,意图构陷儿臣,干扰治粟内史清查的供词。更有其联络、收买方才那几位大人,企图在朝堂之上再次发难的证据。”
轰!
李由只觉得脑中一声炸响,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徒劳地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斯身上。
这位大秦丞相,此刻面如死灰,身躯微微晃动,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缓缓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挣扎着上前一步跪伏在地。
“陛下,”李斯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绝望,“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他没有为儿子辩解一句,甚至没有求情。
他知道在铁证面前,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反而会把自己也拖下水。
此刻唯有弃车保帅,才能保全自身。
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子二人,嬴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冷厉取代。
“李由身为朝廷命官,不知为国分忧,反而结党营私构陷皇子,干扰国事,罪大恶极!”嬴政的声音冰冷无情,“着,将其打入廷尉大牢,彻查其所有罪行,依法严惩,绝不姑息!”
“陛下饶命!父亲救我!父亲……”李由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是绝望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