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可是被韩王亲自接见,授予疲秦大计。
五个大国合纵逼迫秦国,可不是为了给秦国发福利,而是奔着搞垮秦国。
老水工长叹一声:
“应有之理。
“是国以小人之心,度公子这君子之腹了。”
正水工之名,尚不是时候。
散去宴会,一身酒气的嬴成蟜毫无睡意,被弟弟劝阻不来做恶人的秦王政更是毫无睡意。
两兄弟坐于一室,激动心情到现在都难以平复。
“阿兄,广积粮,缓称王。忍住,千万要忍住,别急啊。”少年有些醉了,说话唏哩呼噜的。
“有些急。”秦王政望着弟弟醉姿,好笑道:“浮丘伯能不能快点带荀子回来,寡人有些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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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县,县衙后院,讲堂。
堂内,二十多名弟子正襟危坐,竹简在案几上微微反射着从窗棂透入的日光。
荀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手指轻轻抚过摊开的《劝学》和《礼论》两篇竹简。
他的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
“人最大的弊病,就是被片面的看法所蒙蔽,看不清真正的道理。”
浮丘伯跪坐在最前排,手中的毛笔在竹简上快速移动,记录着师长说出的每一句话。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师长的教诲了。
“杨朱只看到欲望,墨子只看到实用,慎到只看到法律,他们都看不到完整的道。”荀子的目光扫过堂下众弟子,在说到“完整的道”时,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圆。
毛亨举起手:
“师长,要怎样才能不被蒙蔽呢?”
荀子微微颔首,这个弟子虽然才思不敏,但胜在直言敢问。
“心要空,要专一,要安静。”荀子缓缓道来,手指依次竖起三根:“心里不是不能装东西,但要懂得放空。不是不能想很多事,但要懂得专注。不是不能动作,但要懂得静下来思考。”
坐在后排的陈嚣皱起眉头。
他在稷下学宫的时候,除了上师长的课,听的最多的课就是道学。
举手示意,得荀子颔首允许后,陈嚣道:
“师长此言,弟子听起来有点像老子的‘致虚极,守静笃’。
“弟子不知,二者是不是一个意思。”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弟子偷偷交换眼神——师兄真敢问啊,师长对于道学可一向没什么好感。
他们清楚记得,师长为稷下学宫祭酒时,道学大家魏牟子多次请师长召集学宫学子来听讲道学,师长每一次都是坚决且严厉地拒绝。
讲台上的荀子皱紧眉头,脸有不悦,手指重重敲在案几上:
“老子只知道静,不知道动。
“只知道空,不知道实。
“我说的虚静,是为了明白礼义、看清事理。
“而不是像老子教的道学一样,只知道坐着发呆!”
浮丘伯的笔尖在竹简上顿了顿,墨汁晕开一小片。
他抬头,看见师长眼中闪过的锐利光芒,与年轻时别无二致。
道学,是荀子批判最深的学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