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劫轮被夺,不仅失却了镇族重宝,更连带挫折损伤了他的本命元气。虚空之中,若有若无的哀嚎与诅咒声缭绕,那是黄泉老人数万年来收摄的众多生灵魂魄怨念反噬。
突然,这片死寂的空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并非天地元气激荡,而是一种空间规则层面的“褶皱”。
一道纯粹由更深邃黑暗构成的“暗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在黄泉老人面前。
这道暗影没有五官,没有实体,仿佛只是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概念”。
“废物。”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直接在黄泉老人的识海核心响起,如同寒冰摩擦,带着鄙夷之意与不容置疑的权威。
黄泉老人猛地一颤,枯槁的脸上肌肉抽搐,既有伤势带来的痛苦,更有一种恐惧。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对方无形而庞大的神念死死压住。
“使者大人息怒!”
“…非是老朽不尽全力,实乃那陆城小儿的功法诡异!老朽催动寿劫轮十二次,削尽他十二世寿元,每一次都确认其生机断绝、元神溃散!可他…可他偏偏每次都能逆转生死、斡旋造化!这简直…这简直不该是人间应有之术!”黄泉老人竭力辩解,将陆城复活的景象描述的惊心动魄,试图减轻自己的罪责。
“哼!”暗影中传来的冷哼,带着不屑与不耐:
“玄门丹鼎炼形秘典,道家不死之身?不过是一门用来挨打的笨功夫罢了!以消耗本源为代价,苟延残喘,看似不死,实则每一次‘复活’,都在消耗其生命本源最深层的潜力!此乃饮鸩止渴之小术!根基已损,大道已绝!有何可惧?”
“可是…此人功法玄奇莫测,不似”黄泉老人还想再言。
“住口!”暗影的意念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黄泉老人的元神上,让他瞬间失语,神魂剧痛欲裂,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一片死灰。
“失败就是失败!任何借口都显得可笑!寿劫轮已失,暴露行藏,更让太清宗借此立威!主上布局,岂容你一而再的过失?”
黄泉老人身体筛糠般抖动,伏低在幽冥黑石上,再不敢有半分辩解,似乎只有无尽恐惧。
那道暗影似乎平息了一丝怒意,冰冷的意念继续打入黄泉老人识海:“人族…近些年的确太过活跃了。三皇殿那个小辈,竟能同时引动人皇剑与天皇金甲的共鸣,此乃不祥之兆!西极大禅寺那群秃驴,仗着积累雄厚,竟敢妄图炼制‘八部天龙浮屠塔’这等十阶灵宝,更是四处搜刮佛兵,搅动劫气!至于太清宗…陆城此人,崛起之速,气运之隆,功法诡异,确是需要重点‘关照’一二。”
“主上之意…”黄泉老人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问。
“东极造化天宫,墨衍行…埋藏了万年的‘种子’,是时候发芽了。仅仅只凭兀骨屠的谋算,恐怕还不足以计算墨衍行,我们还需要助他一臂之力。”
“待其与蚩魔主力决战于天工造化城时,便是其道果成熟,化为傀儡,反噬其主之刻!届时,东极天宫覆灭,人族九宗斩去其一,蚩魔虽损,亦可为主上清除障碍。而你…”
暗影的“目光”似乎落在黄泉老人身上,让他如坠冰窟。
“寿劫轮之事,族内自有公断。主上念你旧功,再予你一将功折罪之机。若再失败,九幽之下,也无需再有你黄泉之名!”
话音未落,那道深邃的暗影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间的褶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黄泉老人独自跪伏在冰冷的幽冥黑石上,断臂处剑意灼烧,元神中烙印着冰冷的命令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四周的死寂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无边的恶意,要将他彻底吞噬。
多少万年了,自己仍旧在这个组织的控制之下。
不知是幸运亦或不幸,在自己还仅仅只是一个鬼族小修时,意外卷入其中,加入了这个名为“灵尊”的组织。
因为这个组织,自己方可以一步步的修炼精进,从一名资质不足的小修一步步踏入九幽鬼圣族权力巅峰,甚至是因为这个组织,自己可以执掌十阶伪仙器寿劫轮。
但也是因为这个组织,就算自己已经修炼到大乘境界,仍是没有半点自由可言,一旦组织下令,无论千难万险,是否违背种族利益,上峰下达的命令都必须完成。
黄泉老人看过许多法力更在自己之上的修士,在选择背离组织后死得不清不楚。
因此,他怕了,也屈服了,便如此时此刻一般。跪在那里,不敢抬头。
数年之后,天绝峡谷。
陆城正在一座灵山洞府当中,亲自接待人族九宗之一,西极大禅寺的大乘修士晓月禅师。
这位禅师一身月白僧衣,念诵佛号之时,一枚枚金色卍字符文闪烁,遍布周身,的确是佛宗大能,法力深厚。
不过陆城道人如今乃是太清宗掌教真人,在地位上并不逊色于对方甚至更高出一筹。
若是寻常合体修士在大乘修士面前,自然是噤若寒蝉的,但陆城道人举止从容,尤其身后有三位道门大乘道君相随,反倒是晓月禅师有些压力了。
“贫僧晓月,见过太清宗掌教真人。”
一身月白僧衣清俊僧人率先行礼,陆城走下玉座探手来扶,双方便于此刻,定下了主客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