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那些年的苦处与难处,她不知该如何言说,最难的时候,她舍下脸皮去街坊四邻家中求借,又或是回娘家四处筹措,只为让家里能添口饱饭,让两个孩子能稳稳当当坐在学堂里念书识字。
那些熬人的日子,原该由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一力承担,可细想起来,当年接这两个孩子回家时,她也不过十九岁,比眼下的陈稚鱼大不了几岁,却已早早有了为人妇、为人舅母的自觉。
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便会想起自家男人的好。
别家男子或酗酒或施暴,稍不顺心便对妻儿动粗,这些在陈志诚身上从未有过
他懂她的辛苦,闲时还会亲手为她做饭,那时总觉得,嫁了这样的男人,便是吃糠咽菜,日子再苦也甘之如饴。
后来添了两个小外甥,吃糠咽菜的日子竟真的来了。
起初只凭着一股劲——自家亲人遭了难,断没有不管的道理,可等她自己有了孩子,渐渐便觉力不从心了。
多少个深夜,奶水涨得她疼得难眠,产后虚弱的身子被拖得愈发亏空,米缸见了底,油瓶空了罐,街坊们背地里笑话她:“替别人养孩子,拖垮了自家,将来谁会念你的好?”
她不敢说自己从未怨过,可每当对上那两张仰着的、满是孺慕的小脸,终究狠不下心来。
犹记那年冬日,她背上背着襁褓中的幼子,手里正忙着灶上的铁锅翻炒,陈握瑜发着高烧在里屋由婆母照看着。
一团乱麻。
小小的陈稚鱼在灶间忙前忙后,一会儿添柴,一会儿端水,却在门口被门槛绊倒,两只小手蹭在地上,磨出了血痕。
她慌忙过去将孩子抱起,只见稚鱼忍着泪,咧着小嘴对她说:“舅母,不疼,一点也不疼。”
那一刻,所有的怨念与无力,都在那双故作坚强的稚嫩眼眸里,散得干干净净。
稚子何辜啊。。。。。。
车窗外雨丝渐歇,江舅母抬手拭了拭眼角,指尖触到一片温热——原来那些苦日子,早已在孩子的懂事里,酿成了回甘。
她疼的孩儿长大了,反哺家里之时,她竟有一丝委屈,但更多的是骄傲,她真想回到过去,在那些嘴碎的人面前狠狠啐上一口:“瞧见没!我家孩子个个有出息!哪个不晓得感恩了!哪个说我白忙活了?”
长舒了口气,她微微笑着,心里淌着温泉水,令她暖意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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