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是那些选择留在梦中的人?还是……尚未觉醒的宿主?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地宫崩塌前夜。一切如旧:灶台温热,帕子挂在墙上,年轻的她与罗彬相对而坐。可这一次,门外敲门声响起时,她没有犹豫,猛地冲上前,一把将门死死抵住。
“别开门!”她嘶吼,“戴济已经死了!那是假的!”
屋内一片死寂。
然后,罗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说得对,那是假的。可你挡得住一次,挡得住千百次吗?”
她转身,看见他站在烛影之下,右臂完好,面容年轻,眼神却苍老如深渊。
“每一次有人渴望逃避,那一夜就会重演。”他说,“这不是回忆,是循环。你封印了梦种,却封不住人心的软弱。”
“那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她哽咽,“我已经失去了你,我不想再失去更多孩子。”
罗彬走近一步,抬手抚过她的脸颊,指尖冰凉。
“你不该守住门。”他说,“你应该打开它。”
“什么?”
“让人们看清梦的真相。让他们亲眼看看,在那完美的幻境背后,究竟埋葬了多少真实的哭泣。只有当他们主动拒绝,而不是被迫醒来,梦瘟才会真正终结。”
话音落下,四周景象开始崩解。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手中紧攥着那片梦游鳞。鳞片正在发烫,表面浮现出一行细小文字:
>**第一重门,将在月圆之夜开启。**
她抬头望向窗外,一轮满月悬于天际,银辉洒落井口,竟在地面投下九道环形阴影,层层嵌套,宛如九重门投影。
她终于明白了。
梦种虽灭,但“梦愿”犹存。它不再强求,而是诱引??以温柔的姿态,邀请每一个疲惫的灵魂走进去。而这次,它选中的入口,不再是地宫,而是**集体潜意识**。
南岭的人们已经开始做梦了,只是还未察觉。
她立刻召集村民,讲述异象与预警。起初众人不信,直到接连三日,村中多人同时梦见同一座桥、同一条黑河、同一个呼唤他们的声音。有个老人甚至在梦中见到了已故三十年的妻子,醒来后泪流不止,执意要跳井“去找她”。
苗缈知道,这是“共梦”的前兆。
她连夜绘制“醒神符”,以朱砂混鸡血写于黄纸,贴于各家门楣;又熬煮安魂汤,令孩童每日饮用。可效果甚微??人心一旦向往虚妄,便不愿接受清醒的苦涩。
第五夜,月光格外明亮。她独自守在学堂,忽然听见所有孩子的呼吸节奏变得一致,缓慢而深沉,仿佛被某种力量统一牵引。她冲进寝室,只见每个孩子额头上都浮现出一道金线,如同当初那个男孩一般。
共梦已成。
她咬破手指,以血画阵,试图强行切断联系。可就在咒语即将完成之际,整座学堂突然剧烈震动!画像上的罗彬,眼中星轨竟重新亮起,铜铃无风自鸣。
紧接着,一股强大吸力自画像中心爆发。
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拉入画中。
世界颠倒。
她落在一片无边的镜湖之上,脚下每一寸水面都映照出不同的梦境:有人在云端飞翔,有人与亡亲团聚,有人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美得令人窒息。
而在湖心孤岛上,站着数十个身影??全是这些年曾被梦种侵蚀过的人。他们双目紧闭,嘴角含笑,身体半透明,仿佛正缓缓融入这片梦境。
最前方,正是那个曾被附身的男孩。他睁开眼,看向她,声音平静得可怕:“苗老师,我们不想回去了。”
“你们被骗了!”她怒吼,“这些都是假的!你们的母亲还在现实里等你们吃饭,你们的朋友还在等你们一起上学!这不是幸福,是死亡前的最后一餐!”
“可我们宁愿死在这里。”男孩微笑,“至少这里没有疼,没有羞辱,没有眼泪。”
她心如刀割。
这时,湖面波动,一道白衣身影缓缓升起??罗彬。他依旧独臂,但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蓝焰,像是从万千梦境中汲取而来。
“你来了。”他说。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她质问,“你让梦门重启,就是为了让他们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