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这里吗?”她轻声问。
许久,风拂过铃铛,发出一声极轻的叮咚。
她笑了:“我就知道。”
从此,每逢月圆之夜,若有村民夜行路过祠堂,偶尔能听见里面传出低语,似两人对谈。一个苍老温和,一个清冷悠远。话题无关鬼神,却是日常琐事:今年稻谷收成如何,哪家孩子考上县学,谁家媳妇又要临盆……
仿佛,这世上最可怕的梦魇,早已化作守护人间的耳语。
又一个寒冬降临,雪落无声。苗缈已年逾百岁,卧床不起。全村人都守在她房外,静默等待。
子时,她忽然睁开眼,望向窗外满月。
“来了。”她喃喃。
屋内无人回应,但她似乎在跟谁说话。
“你说得对……清醒虽苦,却是活着的证明。”
“这些年,我没拦着他们做梦,只是提醒他们别忘了回来。”
“现在……轮到我了。”
她缓缓闭目,呼吸渐弱。
就在众人以为她已离去之际,檐下铜铃突然齐响,清越之声穿透风雪,传遍全村。
紧接着,所有人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他们站在湖边,罗彬立于彼岸,身旁站着年轻的苗缈,蓝布衫,黑发垂肩,手里捧着一碗清水。她笑着对他们挥手:“该醒的都醒了,该回的也都回了。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吧。”
湖面倒映出每个人的面容,不再是梦中的完美模样,而是带着皱纹、疤痕、泪痕的真实脸庞。可那一刻,他们第一次觉得,这样的自己,才是最美的。
梦醒时,天光初现。
苗缈安详离世,手中紧握一片银鳞,温润如初。
葬礼那日,晴空万里。孩子们将《南岭梦录》副本埋入她坟前,碑文仅刻八字:
**守夜之人,终迎晨光。**
多年后,南岭建起一座纪念馆,陈列着旧时的铜铃、残卷、魂灯。导游会对游客说:“这里曾有个老太太,一生都在对抗梦魇。但她最后明白,真正的勇气,不是消灭噩梦,而是敢于在清醒中流泪。”
而在每年冬至夜里,若有人静坐井边,或许能听见水下传来轻轻的对话??
“今天村里有几个孩子做了噩梦?”
“三个。但他们都醒了,还告诉了妈妈。”
“很好。”
风过林梢,铃音渺渺。
梦未尽,门犹在。
但守夜人,从未真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