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满收剑入鞘,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眼神才柔和下来:“知道了。你去告诉石磊,让他把新铸的‘护谷大阵’图纸拿来,我下午要去西崖看看阵眼。”
“又看阵眼?”秦越挠挠头,“暗影阁不是已经覆灭了吗?长老们说江湖上最近安生得很。”
“正是太安生了,才要小心。”苏小满望着谷外云雾缭绕的群山,那里曾是暗影阁的巢穴,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但他总觉得,那云雾深处藏着眼睛,“暗影阁的‘蚀骨缠魂丝’图纸流落在外,南疆的‘万蛊门’最近动作频频,还有东海的‘毒仙岛’……平静只是表象。”
秦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苏小满走向静心苑的背影,突然发现他腰间除了佩剑,还多了个不起眼的黑木令牌??那是从暗影阁阁主身上搜出的“邪道总谱”钥匙,苏小满研究了三年,至今没破解里面的秘密。
静心苑的竹帘被风吹起,林婉儿正坐在窗边晒金银花干叶,阳光落在她发间,颈侧的金线印记早已淡得看不见,只有凑近了,才能在晨光下发现一丝极细的金色纹路。她看到苏小满进来,笑着举起手中的香囊:“你看,我把今年的新蕊和去年的陈蜜混在一起,做了个‘双季香囊’,说是能驱邪避秽。”
苏小满将药碗递给她,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小口喝药,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药苦吗?”
“不苦,”林婉儿舔了舔嘴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上次偷偷往里面加了金银花蜜,当我没尝出来?”
苏小满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明心长老要是知道,又要说我惯着你了。”
“她才不会,”林婉儿放下药碗,拿起一枚金银花蕊簪在他鬓边,“长老昨天还跟我说,让我们秋天把婚事办了,她说药圃东侧的地已经空出来了,让我们自己设计婚房。”
苏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突然觉得鬓边的白发也没那么刺眼了。他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这三年跟着明心长老学针灸、练毒术留下的:“都听你的。”
“那我要在院里种满金银花,还要挖个小池塘养荷花,”林婉儿掰着手指算,“对了,还要给秦越、柳风、石磊他们留房间,万一以后江湖不太平,他们可以带着家眷来避……”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有些事,不用明说。
三年前暗影阁覆灭后,江湖上传出消息,说阁主的“蚀骨缠魂丝”图纸被某个神秘势力捡走了;南疆万蛊门的少门主突然闭关,据说在修炼一种比“尸蛊毒”更厉害的邪术;就连东海的毒仙岛,最近也频繁派人上岸采购药材,行踪诡秘。这些消息,苏小满都记在心里,写在那本《江湖诡药录》的扉页上,旁边画着一个大大的“慎”字。
“我下午要去西崖看阵眼。”苏小满轻声说。
“我跟你一起去。”林婉儿立刻站起来,从竹篮里拿出两个油纸包,“我做了茯苓糕,路上吃。对了,西崖的‘绝情草’该开花了,我得去采点样本,明心长老说那草的花蜜能解百毒,就是花期太短,只有三天。”
苏小满看着她熟练地收拾药篓,里面放着银针、解毒丹、还有一小瓶“纯阳血髓”??那是他用自己的心脉血炼制的,以备不时之需。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背着昏迷的林婉儿在暗影阁密道里逃亡,那时的他,连保护一个人都觉得吃力,而现在,他们可以并肩面对风雨了。
“走吧。”苏小满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出静心苑。
药圃里,小药童们还在嬉笑打闹,清云长老蹲在地里查看草药,柳风背着药篓匆匆走过,嘴里念叨着“得赶紧把‘七步断肠散’的解药配出来”,石磊扛着铁锹,正往护谷大阵的阵眼处搬运“纯阳石”。阳光正好,药香正浓,一切都和往日一样平静。
但苏小满知道,平静之下,暗流涌动。他握紧林婉儿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让他觉得无比安心。未来的挑战或许会很凶险,江湖或许会再起风波,但只要药王谷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他就有信心应对??无论是用手中的剑,还是用怀里的药,或是用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守护之心。
走到谷口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金银花花瓣,落在两人的发间。林婉儿笑着帮他摘下花瓣,苏小满则低头,吻了吻她颈侧那道几乎看不见的金线印记。
“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就酿新的金银花蜜。”他说。
“好啊,”林婉儿笑得眉眼弯弯,“用今年的新蕊,加你最喜欢的桂花糖,酿一大罐,埋在老槐树下,等下次花开,就甜得能粘住牙了。”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药王谷的每一寸土地上。远处的群山云雾缭绕,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苏小满牵着林婉儿的手,一步步走向西崖,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坚定而从容。
平静是真的,但守护平静的决心,也是真的。未来的挑战或许会迟到,但苏小满知道,他和药王谷,都已经准备好了。
毕竟,金银花又名忍冬,越冷,越开花。而他们,就像这漫山遍野的忍冬花,在平静的岁月里积蓄力量,只待风起时,绽放出最坚韧的生机。
静心苑的金银花藤早已爬满了竹架,夏夜的风拂过,甜香漫过窗棂,落在苏小满摊开的《江湖诡药录》上。林婉儿坐在他对面,正用银剪修剪花枝,指尖沾着露水,颈侧那道几乎看不见的金线印记,在月光下泛着极淡的微光??那是“双心共鸣”留下的最后痕迹,玄尘长老说,这是“情脉相生”的征兆,世间罕见。
“又在看这些?”林婉儿将修剪好的金银花插进青瓷瓶,瓶身刻着两人的名字,是石磊用断臂后新练的左手刻的,字迹虽歪歪扭扭,却透着憨厚的心意,“明心长老说你最近心脉跳得快,让你少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苏小满合上书页,指尖划过封面上的“诡”字,那里被他用朱砂点了个红点:“不是打打杀杀,是防患未然。你看这个‘蚀骨缠魂丝’的改良版,需要‘活人经脉’做药引,万蛊门要是真敢用……”
“那我们就去南疆,把他们的药圃全拔了。”林婉儿笑着打断他,将一杯金银花蜜水推到他面前,蜜水是今年新酿的,甜得恰到好处,“不过现在,你得尝尝我新做的‘莲心糕’,清云长老说莲心能安神,专治你这种‘操心命’。”
苏小满拿起一块糕,咬了一口,清甜中带着微苦,像极了他们这一路的经历。他看着林婉儿低头插花的侧影,月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突然发现,她比三年前沉稳了许多。以前她看到毒蝎会吓得躲到他身后,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用银针挑出毒囊;以前她连药鼎都搬不动,现在却能独立配制“七步断肠散”的解药??那场磨难,不仅在他鬓边留下了白发,也在她眼底刻下了坚韧。
“在想什么?”林婉儿突然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脸颊微微泛红。
“在想,”苏小满放下糕,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练针和采药留下的,“以前总觉得要把你护得严严实实,现在才知道,你比我想象的更厉害。”
林婉儿的手指蜷了蜷,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带着熟悉的药香:“那是因为你教得好。你教我辨毒,教我练剑,教我‘双心共鸣’时要想着‘金银花蜜的甜’……”她突然低头,吻了吻他鬓边的白发,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苦了你,这头发……”
“不苦。”苏小满打断她,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沉稳有力,带着金银花蜜的甜香,“每次摸到这白发,我就想起断魂崖上你用金簪刺向阁主的样子,想起你趴在我背上说‘小满哥,我没拖后腿吧’??这不是白发,是你给我的‘勋章’。”
月光穿过竹架,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婉儿颈侧的金线印记与苏小满鬓边的白发,在月光下竟泛起同样的微光,像两簇相互映照的小火苗。
这三年,他们很少再提暗影阁的惨烈,却把彼此的伤痕刻进了日常。苏小满练剑时,林婉儿会在旁边摆好银针,以防他心脉血翻涌;林婉儿试毒时,苏小满会提前备好解药,连剂量都算得丝毫不差。秦越说他们俩“比连体婴还黏”,柳风却偷偷告诉石磊:“你没看到师兄练剑时,师姐在药圃摘花的手,会跟着剑招动吗?”
“对了,”林婉儿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里面是晒干的金银花和几粒黑色的种子,“玄尘长老给的‘同心蛊’种子,让我们下个月种在院子里,说‘同心蛊’花开时,能预报方圆百里的毒物靠近。”
苏小满接过锦囊,种子沉甸甸的,像两颗小小的心。他想起三年前在暗影阁密道里,两人靠“双心共鸣”才活下来,如今竟真有了“同心蛊”这种奇物,仿佛是天道对他们的补偿。
“等种下去,我们就成婚好不好?”林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手指绞着衣角,像当年在药圃问他“记这些冷门的干嘛”时一样,眼睛亮晶晶的。
苏小满的心猛地一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危急时刻??她颈侧的子丝扭动,倒刺上的尸蛊毒游走,他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信”。如今,这双眼睛里盛满了月光和金银花的甜香,他还有什么理由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