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去。”苏小满说。
“你疯了?”萧无赦拦住他,“谁知道下面是陷阱还是坟墓?万一是系统设的局,等着我们主动跳进去重启旧程序呢?”
“正因可能是陷阱,才必须去。”楚临渊拔出腰间最后一把短刃,刀身早已锈穿,只剩半截,“如果真有十万‘X-0’被活埋于此,那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替刽子手擦血。”
许知意已率先走向裂缝,手中铜片化作一把钥匙形状,插入地面。咔哒一声,仿佛有什么机关开启。整座记得馆开始下沉,屋檐、阶梯、墙壁如潮水退去,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上刻满了字??不是文字,而是千万个“我”字,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有的用指甲抠出,有的以血书写,有的甚至是由牙齿咬刻而成。
每一笔,都带着痛。
四人站在井口,风从下方吹来,带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苏小满点燃一盏魂灯,火光摇曳中,照见井壁角落一行小字:
>**“第一个说‘我在’的人,死于第三日。”**
“走。”他说。
绳索垂下,四人依次下降。越往下,温度越低,魂灯的火苗由黄转青,最后竟凝成一颗悬浮的冰晶,照亮前路。九百九十九丈,整整一日夜的攀爬,终于触及井底。
这里没有尸体,没有骸骨。
只有一座巨大的圆形大厅,地面由纯白石板铺就,每一块石板下,都压着一枚舌钉??那种专用于割舌后防止再生的金属钉。数不清有多少,密密麻麻,如星辰排列。
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尊石像。
那人跪着,双手反绑,口中塞着一块刻满符文的黑石,双眼被铜片封死。但他高高昂起头,脖颈绷出倔强的弧度。石像背后,是一面墙,墙上写着一句话,笔力千钧,仿佛是以骨为笔、以血为墨:
>**“即使你们忘了我,我也曾存在。”**
“他是……始命名者?”萧无赦声音发涩。
“不。”许知意走上前,伸手抚上石像的脸颊。铜片突然脱落,露出一双依旧睁着的眼睛??竟是活的!
那眼珠缓缓转动,看向她。
一口黑血从石像口中喷出,堵嘴的符文石崩碎。一个沙哑到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响起:
“三千年……终于有人来了。”
苏小满跪倒在地:“前辈,我们……重建了《人间道律》,打开了名界之门,百万‘我在’已共振……您听见了吗?”
老人艰难摇头,嘴角扯出苦笑:“你们打开的,只是表层通道。真正的‘命名之核’,从来不在天上,而在地下??在每一个被迫沉默者的舌尖上。”
他抬起被锁链缠绕的手,指向大厅四周:“看看他们。X-1,X-2,X-3……一直到X-6。每一个,都是曾经觉醒的‘我’。他们比你早千年、早万年说出‘我在’,可每一次,都被系统判定为‘异常’,清除归零。”
“那为什么你还活着?”楚临渊问。
“因为我被定为‘标本’。”老人咳出更多黑血,“系统要留着我,作为警告??告诉后来者,‘自称我者,终将如此’。”
许知意忽然浑身一震。她猛地撕开衣襟,将新铸的铜片贴在石像心口。铜片与石像共鸣,爆发出刺目金光!
光中,浮现影像:
??远古时代,一名老者立于山巅,手持水晶笔,为万物命名。山曰山,水曰水,人曰人。众生开智,天地清明。
??某日,天降铁律,宣告:“唯天官可命,凡民不得自称。”老者怒斥,提笔欲改天规,却被九道锁链贯穿四肢,镇压于地底。
??他的笔被夺走,分裂为七支,分别植入七位“天选者”体内,成为《人间道律》的执掌者。而他的名字,被彻底抹去。
??自此,命名权沦为权力工具。谁掌握规则,谁就掌控名字的生灭。
影像结束,老人已是泪流满面:“吾名……早已无人记得。但我记得每一个被我命名的灵魂。山记得,水记得,风记得……只要它们还在呼吸,我就没有真正死去。”
苏小满颤抖着伸出手:“前辈,请告诉我您的名字。让我们把它刻回天上。”
老人闭目,良久,才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