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萧灼相形驾临昭阳宫时,贺兰悠正倚在树下的美人榻上,瞧着宫人晒书。
萧灼远远便望见,贺兰悠腿上搭着毯子。
他不由抬头,望一眼炎炎烈日。
贺兰悠生龙凤胎时九死一生,三年来病痛不断,一条命已去了半条。
萧灼心里叹息着,快步走过去,拦了贺兰悠下地行礼,将她按回原处,“这次又不舒坦几日了,我与母后不会计较小节。”
贺兰悠也不坚持,歉然一笑,“让皇上、太后劳心了。”
太后今日心情很好,真不在乎儿媳妇不给自己行礼,亲自吩咐人搬来座椅,舒舒服服坐下,喝了口解暑的茶,开门见山:
“皇后身子一直不爽利,幸好自幼聪明绝顶,打理六宫事宜不在话下。饶是如此,有些大事,哀家和皇上也得顾忌你这身子,生怕你禁不住,一病不起。”
“再禁不住,有些事也不能瞒着臣妾,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贺兰悠弯了弯唇角,“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太后望向萧灼。
萧灼犹豫片刻,对常久福打个手势。
常久福明显打了个寒颤,到底是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后道:
“禀皇后娘娘,”他的腰弯的更低了些,“皇上昨日一大早得到消息:不知何故,皇后娘娘的兄长贺世子无召返京,还、还在京城外百余里遇到刺杀,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贺兰悠勾魂摄魄的眼眸眯了眯,凝住说话的人,周身散发出慑人的肃杀之气。
常久福腿肚子直转筋。他对皇后的畏惧,自来重于皇帝。
过了几息的工夫,贺兰悠问:“怎么说?”
“贺世子的随从,无一活命,追踪的人找到了世子的坐骑、佩剑和贺家家传的匕首,这些所在之处是悬崖边,那里还有几具尸体,厮杀情形分外惨烈,而悬崖下,是万丈深渊,绝顶高手亦无法寻找……”
贺兰悠接话,语气冰冷:“所以,你们认为世子已经坠崖而亡,就算侥幸留存一口气,也迟早死在深渊之中。”
常久福忙道:“奴才不敢,这些都是报信的人说的原话。”
“皇上怎么说?”
“皇后娘娘,实际上,贺家昨日便已知情,贺老夫人相信贺世子已经殒命……”常久福飞快地偷瞄皇后一眼,“在、在筹备丧事。皇上此次过来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可以回府几日,陪伴至亲。”
“贺老夫人相信,皇上不也没怀疑?”贺兰悠讽刺地一笑,“本宫一向认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道理,只要是个人就懂。”
常久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好么,三言两语间,贺老夫人跟皇上就都不能算人了……
萧灼眼角一跳,轻咳一声,“兰悠,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是……”他将一份卷宗、一道奏折递到贺兰悠膝上,“你看看,这些要比常久福说的详尽几倍。”
贺兰悠苍白骨感的手指抚了抚奏折,凝眸看住萧灼,“常久福没有含糊其辞的毛病,所以他说的死不见尸这一点没错,臣妾有没有领会错?”
“没有。”
“可是皇后啊,揪着死不见尸这一点无甚用处。”太后非常努力地做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只是语气不够庄重,出卖了她随时想大笑的绝佳情绪,“你哥哥这情形,锦衣卫和刑部官员抓紧勘察过了,都说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你的心情是人之常情,可人不在了,就该尽早入土为安,不但是为了安生者的心,更是为了安死者的魂。”
萧灼神色无辜且无奈地和稀泥:“母后说的在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