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食堂里面发了疯似的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可是当捕捉到她的时候,路舒忽然间停下了脚步,她在犹豫,也在思考,她不知道一会儿自己应该对申语情说什么,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她,也在好奇等会儿申语情看见帕罗西汀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是装傻充愣,一笑而过?还是坦白从宽,全盘托出?
路舒不知道,她已经摸不着申语情的脉络了。
她缓步走上前,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以至于都已经走到她面前了,认真埋头吃饭的申语情都没有察觉到。
下一秒,只见路舒弯下腰,耐心地用手指关节叩了叩米黄色的桌面,她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盯着申语情乌黑的发顶。
申语情嘴里还含着水煮牛肉片,她茫然地抬起头来,却见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路舒,她的瞳孔猛地一颤,耳尖不禁有些泛红,半晌后,待她强行压制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后才佯装镇定地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别来的吗?”
可才不久刚被现实泼了一盆冰水的路舒此刻只觉得她是出于心虚才做出这个反应的,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回答申语情的问题,而是将兜里揣着的那盒药掏出来,明晃晃地递到申语情眼前。
当视野里出现了那盒药的时候,申语情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用尽力气维持脸上云淡风轻的模样,她伸手接过药盒,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谢谢”。
然后便继续埋着脑袋吃饭,申语情余光中那抹身影还未离开,而她自己也没有了吃下去的心思。
我应该向她坦白吗?
我不知道,只知道把过去已经结痂的伤疤重新用刀子划开是痛不欲生的,可是如今路舒已经无声无息地划破了一点伤痕,难道我真的只能将过去全部剖开,让她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吗?本以为这一天不会这么早来临,但也许是上天不作美,让火焰烧透了白纸,难道说我真的就不配拥有幸福吗?只要获得一点,就会被上天狠心收回。
做了这么多年的检察官,明明帮助不少被害者获得了正义和应有的补偿,但为什么上天还是不愿意偏心自己一次?
申语情在心里苦涩地笑了下。
路舒见她迟迟不说,也知道了她选择了怎样的处理方式,她有些无奈。
申语情,你为什么总是对我一瞒再瞒?你究竟有把我当成过你的爱人吗?
“下班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发消息,我先回去休息了。”
丢下这句话后,路舒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但实际上却偷偷将眼珠子转到一边,观察着身后申语情的一举一动,只要她叫住自己,路舒百分百会回头。
然而,期许终归是期许,与现实截然相反,申语情并没有叫住她。
路舒自嘲一笑,加快了脚上的速度,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有她在的是非之地。
回到家后,她总觉得做什么都没有劲,路舒索性躺在阳台上那张像月亮一般的沙发上,拿了一条薄的毛毯盖在身上,合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可脑海中却在反反复复播放那混乱不堪的一夜,那一夜申语情也曾对她说出过几句明显表达爱意的话语,但路舒有些分辨不清了,她不明白申语情对于爱的定义是什么,难道就是互相隐瞒携手共老吗?
她一次次地尝试着卸下申语情的防备,但对方仿若一直浑身带刺的刺猬,一旦背上被揪下了一根刺,就会选择躲进窝里面,等外面风雨平息后再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出来,佯装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其实,中间已经生长出无数根隐形的刺了。
这一觉,路舒睡得迷迷糊糊的,申语情的影子总是阴魂不散,回忆和支离破碎的梦境混杂在一起,让路舒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了,只觉得脑袋疼得不行。
她一边用指腹拭去眼角湿润的水渍,一边蹲在杂物柜旁边,拉开抽屉,从一个两层式的白色药箱子里面找到了一盒头疼药,从里头取出一枚绿白色的胶囊,然后就着温水一口吞了下去。
服完药后,路舒便回到沙发上躺着,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微信有没有新的来信。
大约到了六点半的样子,她终于等来了心心念念那个人的消息。
申语情的消息中仍然没有提到关于那盒药的事情,只是说自己马上就忙完准备下班了。
路舒强颜欢笑地回复了一个“好”,然后连捯饬都懒得捯饬,就直接拎着车钥匙下楼了。
到了检察院对面那条街,路舒一手曲在窗框上,一手拿着手机发消息:老地方等你。
申语情收到消息后,便把装得满满当当的包拉好,她想着路舒既然还愿意和自己出去约会,想必是也没有特别关心这件事情吧,于是她打算今晚多哄路舒*几句,说不定就能把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她咚咚咚地跑到电梯门口,不想让路舒等待太久,可是就当申语情满怀期待地打开车门上车,却只见路舒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双眸冷得像是块千年不化的寒冰,甚至连往日的关心都听不到了。
这种陡然的冷漠让申语情一下无所适从,她系好安全带,心里分明很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还是厚着脸皮问:“你今天怎么都不找我索吻了?突然间还有点不习惯呢。”
路舒看她把安全带系好后,才缓缓踩下油门,云淡风轻地回应:“你平时不总嫌弃我这样吗?索性今天就不这么做了。”
“可——”申语情的喉咙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扼住了一般,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眸色复杂地盯着专心开车的路舒看了许久,旋即失落地收回眼神,乖乖在副驾驶上坐好,然后一言不发。
银白色的宾利宛若游龙一般在道路上穿梭,马路两旁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被飞速掠在后面,路舒单手转动方向盘,车轮在灰色马路上留下一道完美的如月牙一般的痕迹,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偷偷瞟了申语情两眼,旋即忍不住冷声询问:“你就没什么话想和我说?”
申语情抿了抿嘴唇,迟疑片刻,“瞒着你,是不想让你追问,不想让你担心。”
“申语情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烦?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人特别好糊弄过去?”
路舒单手扶着额角,说完这句话后又深呼吸了一口,语气没有方才那么急,“算了,我们现在暂时不谈论这件事情。”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申语情争论这些私事,这一桩桩事情还是等看完电影回到家后再一笔笔地清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