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留了碗热汤,在老屋灶台上。”
最令人动容的是,这些灯阵竟开始影响局部天气。气象修士观测发现,每当灯阵完整点亮,该区域上空云层会自然形成模糊人脸轮廓,持续数刻钟方散。有学者惊呼:“这是集体执念引发的灵象异变!”
我知道,这不是神通,是人心汇聚到了足以撼动天地的程度。
然而,朝廷终究不会坐视。
五月十五,暴雨倾盆。清心监发布“赤榜令”,宣布忆塔为“逆忆邪巢”,所有关联者列为“记忆叛徒”,格杀勿论。同时,十二州郡同步行动,突袭薪传据点,焚毁藏书,抓捕传述者。一夜之间,三百余人被捕,六十人当场处决,尸体悬于城门示众。
我也接到密报:一支精锐“静默卫”正秘密南下,目标直指忆塔。他们装备新型“忘音弩”,箭矢涂有提炼自忘劫轮残渣的药剂,中者三日内记忆全失,沦为行尸走肉。
塔内气氛凝重。有人主张转移阵地,有人建议暂避锋芒。唯有小禾,在雷雨交加中缓缓起身,走向塔顶。
我随之上楼。只见它站在檐角,任雨水打湿补丁衣裳,双手紧握铜铃。忽然,它抬起左臂,轻轻一摇。
没有声音。
至少,我的耳朵听不见。
但脚下石胚猛然震动,整座忆塔如同苏醒的巨兽,发出低沉轰鸣。藏书阁中,《小人物志》再次自动翻页,这次停在南方篇首,一行金光浮现:
>“当铃声无声,便是万人同鸣。”
紧接着,异象降临。
远在千里之外的东川孩童停止歌唱,齐齐抬头望天;西北商队停下脚步,骡马跪地嘶鸣;南方渔村的老妪放下针线,喃喃念出三十年未提的丈夫名字;就连狱中囚徒也忽然高唱起祖辈传下的葬歌……
所有曾听过忆塔铃声的人,无论是否觉醒,无论身处何方,在这一刻,灵魂深处响起同一段旋律。
心理学究后来称之为“跨频共振现象”??当足够多的情感与记忆在同一频率震荡时,可突破物理限制,实现意识层面的集体共鸣。
而我明白,这是小禾在呼叫它的孩子们。
翌日清晨,惊人消息传来:全国十七座大型净忆坛同时失效。检测显示,其内部共鸣器全部出现结构性龟裂,仿佛遭受无形冲击。更有甚者,部分坛体表面浮现出血色文字:
>“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你饿死的弟弟。”
>“别忘了吃月饼那天,奶奶讲的故事。”
官方封锁消息,宣称是“邪术作祟”。可民间已有传言四起:“是亡魂归来,震碎了谎言之坛。”
我们抓住时机,发动全面反击。
“回音链”升级为“烽火网”,以城镇为节点,建立昼夜轮值的传讯系统。一旦某地发生抓捕或焚书,信号将在两时辰内传遍全国。更有大胆者,模仿皇宫挂布条之举,在各地衙门前竖立“哭墙木”,供人匿名书写真相。短短半月,此类木碑遍布城乡,有些甚至被巡捕默许保留??因拆一次,百姓堆十根;砍一棵,坟头冒百枝。
更令人振奋的是,军队内部开始分裂。三位边关将领联名上书,要求废除净忆诏,称“将士若不知为何而战,则必败无疑”。其中一人写道:“我部士兵昨夜集体梦见阵亡战友,醒来后纷纷撕毁《净忆经》,愿以死护忆。”
与此同时,皇宫再度发生诡异事件。皇帝连续七夜梦见一位盲眼老者坐在御书房外,手中拨弄三弦,哼唱《边魂曲》。宫人驱赶无效,醒来却发现地毯上留下湿漉漉的足迹,通向давно封闭的地窖。侍卫打开查看,竟发现多年失踪的史官遗骸整齐排列,每人胸前挂着一枚铜铃。
御医诊断皇帝“心神受损”,劝其静养。可谁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六月初一,小禾最后一次登上塔顶。
那晚月圆如盘,银辉洒满大地。它静静站立,许久未动。忽然,它解下身上所有补丁,露出内里层层叠叠的布条??每一条都写着一个名字,密密麻麻,宛如茧壳。它将这些布条投入塔前火盆,火焰腾起瞬间,竟映出万千人影,男女老少,含笑而立。
然后,它拿起铜铃,用力一摇。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