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的路上我在想:老爷们明明已经有很多钱了,为什么还要拿走我们唯一活命的那一份呢?”
玛蒂尔德问道。
“你知道,亚伯拉罕是爱着以撒的,他一直没有儿子,连信神的祈祷也是想要一个儿子——就像我天天祈祷能有钱一样,那些我拼命赚来的食物和钱,就是我的以撒。”
“可如果神要你为他献上燔祭——要你的以撒,你会怎么做?”
西伦沉默着,没有说话。
或者说,他早就回答过了。
“我没有先知那么虔诚的信仰。”她轻声诉说。
“所以我很愤怒——我承认我冲动了,我的母亲在半年前就死于织工咳,父亲前两天才死于狱中——我回家拿上了左轮。”
“我毫不在意我的下场,因为我是这场迫害中唯一的幸存者。”
“我趁她不在拿走了她的行李,藏在旅馆的隔间里,又告诉她她的行李被人偷走了,但苏格兰场的警官已经逮住了嫌疑人,需要她去一趟。”
“我认识那条路,去苏格兰场要经过一片人迹罕至的小径。”
“在路上,我问她‘为什么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教会,却依然没有幸福呢?’”
“她说因为我们不守戒律,因为我们懒惰,因为我们粗俗,也没有智慧,如果我们捐得足够,或许可以在天国享受幸福。”
“我问她‘天国真的幸福吗?你见过吗?’,她生气地用手杖砸我的头,说不准质疑神。”
“我说既然如此,你肯定没见过吧?然后我就开枪了,我说我可以送你去见你的神。”
“开枪真的很简单,她的脑袋爆开了,像甜瓜一样,我拿走了她的东西,看了任命书,回去提上她的行李箱,然后赶上了北方圣座号列车。”
她静静地看着西伦,露出了一个淡漠的笑容,仿佛提不起劲,又仿佛藏着焚烧世界的烈火和无力的伤感。
寂静持续了数秒。
“所以,你要发誓改正吗?”他说,“要我为你指定补赎吗?”
补赎,是一项由神父指定的行为,例如祈祷、克己、善行,帮助忏悔者表达悔改并修复心灵。
“我不会改正。”她说。
“说服我吧,西伦,就像对别人做过的那样。”
然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隔着帘子,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我只会为了缓解他人的痛苦,或是扭转错误的道路而进行治疗。”他说。
“这难道不是错误的道路吗?”她说,“我杀人了,杀死了一位修道院长。”
她的眼神毫无悔意,只有燃烧的火焰,在这一刹那,西伦忽然想到了巴黎,想到了让·保罗·马拉,想到了雅克·鲁,最终想到了德法日夫人。
“非要明知故问吗?玛蒂尔德。”西伦说道。
“最先觉醒的工人因为缺乏理论性的指导,往往将自身的愤怒诉诸于纯粹的暴力,它或许被斥责为暴动和野蛮,血腥和狂热,但我不认为它是错的。”
“而且我更相信,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走错。”他认真地看着玛蒂尔德的眼睛。
她笑了。
“这是我的意见,至于神的意见……你不是用出圣疗了么?”西伦说道。
神术的使用一般只能通过教会“授权”,通过【祭礼神术·天国之钥】配合【圣论·伯多禄首席权】对人进行授权,此后才可以施展神术。
但也有许多人因自身的善举而偶然获得了神术能力,甚至是神的赐福。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和穷人分享披风的圣马丁,这位普通的士兵在那件事之后获得了神术能力,此后更是一路传奇,封为圣徒。
玛蒂尔德毫无疑问没有授权,当她在施展圣疗时,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