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的确没有我想象那么好,走了许多弯路,多了许多没必要的磨难。当初如果听你的,或许现在真的会很轻松……”
程其庸砸吧了两下干到冒火星子的嘴唇,此时桌上那杯水的作用就来了。
“你倒是贴心,提前倒杯水。”
程其庸端起仰头灌了一大口,杯子只剩下底部一层浅浅。
倘若程其庸分神多去看一眼水杯,他会发现杯子底部沉积了一些不属于白水的浑浊,杯沿也沾了一些没来得及完全搅开的粉末。
贺松风给程其庸下了药,一份能把牛都药倒的药粉。
这个药,并不完全是无色无味的。
有一些浑浊,也有一些刺鼻的味道,这已经是贺松风在三天内能搞到最接近他想要的东西,时间紧迫没有太多时间给贺松风去思考最好的方法。
于是贺松风只能靠着装乖把程其庸的警惕降到最低,让他相信自己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羔羊,只有被吃掉的结局,没有羔羊反抗的结局。
程其庸太傲慢了,于是他上当了。
“我好孤单,好寂寞……”
“以前我是一个人,现在也是一个人,也不知道哪里该是我的归属……”
“如果有人能好好爱我就好了,你会爱我吗?说你爱我好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呵呵。”
贺松风呢喃的声音在程其庸的耳朵里逐渐朦胧,从一双清晰可见温柔抚摸的双手,逐渐变成一团不知形状的泥巴,然后是纱,这些纱像杀人的白绫缠在他身上,把他捆成了——没有自我的木乃伊。
模糊之间,最后停留在程其庸耳膜里的声音是一阵短促无比的笑,这个笑让程其庸无法控制的想起那副怨气深重的吊眼,他是在不寒而栗里沉睡的,那些恐惧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毛孔里擅自钻进去,钻透全身,同血液一起在这具庞大傲慢的身躯里流淌。
最可怕是——血液循环,恐惧也循环,途径身体所有地方。
程其庸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吓醒的。
他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被拳打脚踢,他沉在黑暗里,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而后浑身一抖在极度的恐惧里猛一下瞬间清醒过来,那是前所未有的情绪。
就像一个人濒死前所面临的极端恐怖,清楚感觉自己要死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或者没有流逝?
程其庸分不清。
醒来后的不知道多久,程其庸依旧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沉睡还是苏醒了,他的世界是一片长久的黑暗。
程其庸尝试动起来,下一秒,他汗毛炸立。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脚被什么东西绑着了,就连脖子上也卡着让他勉强能呼吸的铁圈。
他大喊大叫,嘴巴却在张开的下个瞬间,传来脱臼似的剧痛。
因为他的嘴巴里被塞满了毛巾,毛巾已经把他的下巴骨头撑到最大,稍微一动轻则刺痛重则下颌错位。
程其庸正以极其别扭的姿势跪在地上,像是神话里赎罪的信徒。
他没感觉到痛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了,但他稍有动弹,习惯了肌肉立马会因为陌生的扯动发出沉积压抑许久的阵痛。
那是比浑身骨头都被打断的痛还要恐怖的痛,似乎骨头所有的缝隙都被插进了钉子,根本就没有他能动弹的余地,甚至连心思都不能动弹。
程其庸甚至无法在地上翻滚缓解这样要死人的痛,他只能一点、一点绝望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可救药的在剧痛里习惯。
程其庸想到了最后他见到的人和发生的事情——
他终于发现当时空气里的怪味和突然端上来的那杯水!
明明贺松风的表现已经奇怪到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能意识到不对劲,偏偏程其庸这位曾经的床伴意识不到。
或者说,他意识到了,但他看不起贺松风,就导致他看不清贺松风。
当他意识到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真相时,时间一瞬间凝滞,他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程其庸只能空着脑袋,呆呆地被罚跪。
惊悚像潮水般将他所剩不多的理智淹没。他在自我幻想里把自己缩成一团,像路边瑟瑟发抖蜷缩一团的野狗一样。
听着呼吸在空荡的黑暗里回响,饥饿感开始啃噬皮肤下的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