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救我们……”他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声音却嘶哑微弱,连他自己都听得不真切。
上面的脚步声似乎停顿了一下。
“……下面好像有声音?”一个年轻些的声音说。
“没声了,听错了吧?这下面肯定没活口了,埋得太深……”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回应道。
“走吧,那边好像还有人声……”
脚步声,远去了。
李守业张着嘴,后面呼救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
希望,如同那微光一般,明灭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他不再呼喊。
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只有怀里宁儿偶尔的抽噎,和远处安儿压抑的、因恐惧和疼痛发出的细微呻吟。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等死。至少,要为两个孩子,挣得一线生机。
他的右手在身侧摸索着。触手所及,是冰冷、粗糙的砖石。他一点点地摸着,感受着它们的形状、大小。
终于,他摸到了一块。触手微凉,边缘相对齐整,大概一尺见方,是家里垒灶台用的那种青砖。它似乎没有被完全压死,有一小半露在外面。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混沌的脑海。
他要用这块砖,留下点什么。
他摸索着,用还能动的右手,将那半块砖石尽量挪到身前,固定好。然后,他伸出食指,抵在粗糙的砖面上。
没有笔,没有墨,没有刻刀。
只有他的指甲。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死亡和尘埃的味道。然后,他咬着牙,开始用力。
“嗤——”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指甲盖在与坚硬砖面的摩擦下,传来钻心的痛楚。他能感觉到指甲在变形,在开裂,有温热的液体从指尖渗出。
但他没有停。
第一笔,横。代表“崇祯”。
第二笔,竖。代表“廿七年”。
每一笔,每一划,都耗费着他残存的生命力,都带着血和痛,带着一个父亲、一个丈夫最后的尊严与执着。
他要告诉后来者,这里曾经有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崇祯廿七年七月初八,天水陆沉,吾妻殁,二子存。”
微光再次从缝隙透入,映在他汗湿、血污的脸上,映在他那全神贯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仪式的眼眸中。
指甲外翻,血肉模糊的指尖,在青砖上,刻下最后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