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压得很低,透出若有若无的缱绻。
他现在是早已“身死”的罪帝,断不能再以原本的身份名讳出现在人前,恰好要冠个合适的姓氏。
还有什么能比“尉”更加合适?
而摧信的回应是,手中的笔“啪”一下落了地。
此后,摧信常常戴上面具。
殷无烬不可避免地被气到了。
以前摧信都是在出任务时才会戴面具,在他面前并不如此。
现在却偏偏相反,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生气归生气,置气却是不可能的。
当再次看到摧信在河边一丝不苟地给他洗衣服时,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倾身靠近。
殷无烬想,自己色迷心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这样一位杀伐果断的影首,却给了他细致万般的柔情。
摧信的动作被迫中断,接受起来自心上人的热情。
殷无烬搂着他,慢慢将他面具下隐藏的绳扣含咬了个遍,手逐渐滑向他的衣服下摆,随即,似是不经意地笑了一声说:“影首大人,你在上面戴个面具能管什么用?”
摧信身体骤僵,下一刻竟是直接落荒而逃。
速度极快,霎时只留林叶摇晃和水流潺潺之声。
折钺居然一语成谶。
殷无烬再次不可避免地被气到了。
而另一边,摧信离至五里外才堪堪停下。
映入眼帘的是另一片景象。
漫山桃花灼灼,粉白绯红铺了半坡。风过时花枝轻晃,落瓣簌簌飘,像是揉碎的云霞在飞。
无边艳色都被锁在了这里,再无半分路上所见的肃杀。
任谁也没有想到,影首有朝一日会在一人面前丢盔卸甲,会这般轻易地不战而逃。
摧信不自觉地抬手抚上心口处,那里跳动得极为剧烈,如同失了控般,令他感到有些惊异无措。
与殷无烬那热烈到近乎灼人的感情不同,因长久以来身处影门,他习惯了克制隐忍,再深厚的感情都会慢慢归于沉敛,更是能将情绪一贯保持平稳,在外人眼中便会显得冷漠。
他经历多了厮杀争斗,可从未像当前这样,只觉每时每刻都在兵荒马乱,定力摇摇欲坠,让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却也完全无法割舍,几欲沉迷。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摧信本以为这样一位金枝玉叶跟着自己会受委屈,常觉亏欠,总想弥补。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殷无烬是当真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不论是在寨中还是在这一路上,越来越有年少被帝王和贵妃深深宠爱时的样子,无忧无虑,肆意爱笑。
他与寨民交谈毫无架子,去请教以往从未接触过的干活技能,因笨手笨脚被不含恶意地埋汰几句,亦是笑脸相迎。
摧信将自己攒下的所有银钱都给了他。
可殷无烬却将之先花在了他身上,给他添置了各种东西,从衣物到配饰,无一不精。
就连权势地位全无,他都没在摧信面前表露出任何沉重的情绪,只是戏说:“那就不做暴君,只给我们影首当妖妃。”
曾只是听闻“暴君”和“妖妃”这样的称谓,他都会心下难受几分,现今却似当真放下,洒然面对,甚至是自嘲。
尽管如此,摧信也仍是会为他感到心疼,恨不能对他更好。
至此方觉,这份感情没有尽头,只会历久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