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龙庭以西三百里,鬼哭岭。
风雪交加,山路崎岖,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常年不见阳光,故称“鬼哭”。传说此处埋葬着数百年前一场大战的十万尸骨,每逢风雨夜,便有哀嚎声传出。
大玄军悄然行进于此,人人裹紧皮袄,马蹄包布,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宁无咎策马前行,神色凝重。前方探路士兵回报:“少主,矿道入口已被积雪封死,正在挖掘。”
宁无咎下马查看,只见洞口狭窄,仅容两人并行,内里漆黑如渊。他取出火折子点燃,火光映照岩壁,赫然发现上面刻满古怪文字与图案??扭曲的人形跪拜于巨兽脚下,头顶悬浮一轮残月,周围环绕七星。
“这是什么?”副将低声问。
宁无咎心头一凛,猛然记起石右平被捕前那句呓语:“北蒙背后,还有更深的黑暗。”
“快!封闭洞口!”他厉声下令,“此地邪气太重,不可擅入!”
可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骚动。一名士兵惊恐喊道:“少主!你看天上!”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乌云密布的夜空竟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洒落,而那轮月亮……竟是弯如镰刀的残月!更诡异的是,其周围分明浮现出七颗星辰,排列之状,竟与岩壁符文完全一致!
“七星伴残月……星月现,苍魇醒!”一个老卒颤抖着跪下,“这是北蒙古籍记载的‘天启之兆’!传说每当此象出现,地底魔物即将苏醒!”
宁无咎握紧长枪,冷汗涔涔。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与此同时,龙庭王宫深处,十二名身穿黑袍、头戴银月冠的老者正围坐一圈,中央供奉一座青铜鼎,鼎中燃烧着幽绿色火焰。赫连烈跪于阶下,额头触地。
为首的祭司睁开双眼,瞳孔竟呈纯白之色:“时辰已至。外敌逼近,血祭启动。传令全城,明日午时,将俘虏的两万大玄战俘尽数押往地宫,作为‘苍魇’初醒的祭品!”
赫连烈浑身一震:“可是……其中有数千是我北蒙百姓,他们只是被误抓……”
“蝼蚁之命,何足挂齿?”祭司冷笑,“为了迎接神明降临,百万人殉也不为过!”
??
当夜,萧烬归来,带来惊人消息:“少主,我见到了拓跋烈。他答应合作,但有一个条件??必须亲手斩下北蒙皇帝头颅,祭奠其祖先。”
宁无咎尚未回应,一名金雕营斥候飞奔而至:“报!!龙庭传来密讯,北蒙将于明日午时举行血祭,屠杀两万战俘!其中包括我军被俘将士一千八百余人!”
帐中众人哗然。
“不能等了!”陈昭怒吼,肩伤未愈仍坚持参战,“我们必须连夜突袭,救出兄弟们!”
宁无咎闭目沉思片刻,猛然睁眼:“不,我们不救。”
众人震惊。
“我们要让这场血祭完成。”宁无咎声音冰冷,“只有当苍魇真正显现,北蒙陷入混乱,我们才能一举击溃其军心民心!届时,不仅龙庭可破,整个北蒙都将分崩离析!”
萧烬却皱眉:“少主,苍魇若真存在……恐怕非人力所能抗衡。”
“那就让它出来。”宁无咎冷笑,“父亲教会我一件事??最可怕的敌人,从来不是刀剑,而是人心中的恐惧。只要我们敢直面它,它就不再是神,而是……猎物。”
他起身,提笔在地图上划出三道红线:“明日拂晓,金雕营主力强攻东门,吸引守军注意;赤狄骑兵绕后焚毁粮仓;我亲率三千死士,从废弃排水渠潜入地宫,目标??摧毁血祭法阵,活捉或诛杀十二祭司!”
“若失败?”萧烬问。
宁无咎将朱笔重重掷于案上:“那就让我成为第一个死在苍魇爪下的大玄将军。但我的尸体,也要压住它的咽喉!”
众将肃然,齐声应诺。
风雪愈发猛烈,远处龙庭城头灯火通明,鼓乐喧天,仿佛已在庆祝胜利。而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一支孤军正悄然逼近命运的终点,亦或是……新生的起点。
宁无咎披甲登马,回首望了一眼南方??那里,是京都的方向,是他父亲所在之地。
“父亲,这一次,我不再是您的棋子。”他轻声道,“我是执棋之人。”
马蹄踏雪,大军隐入风幕,如同幽灵般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而在地底深处,青铜鼎中的绿焰骤然暴涨,映照出鼎底一行古老铭文:
**“凡入吾境者,皆为祭品;凡触吾名者,魂归星月。”**
雷声滚滚,大地微颤,仿佛某种庞然巨物,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