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霍姓老者口中的霍仲邈,便是霍弋之父霍峻,霍伯信则是霍峻的长兄霍笃。
在汉室衰微、群雄割据的建安之世,霍笃凭家族势力在乡里聚集数百人,组建地方武装,霍笃早亡,霍峻便接掌了家族部曲。
刘表死后,霍峻归附先帝,拜中郎将,先帝自葭萌南还,袭刘璋,留霍峻守葭萌城。
汉中张鲁遂遣将杨帛诱峻,求共守城。
霍峻对曰:『小人头可得,城不可得。”
于是杨帛退去。
后来,刘璋遣将军扶禁、向存率万万人由阆水北上,攻围葭萌,一年不能下。
霍峻城中兵才数百人,伺扶禁、向存二将懈怠之隙,选精锐出击,大破之,斩向存首级。
先帝定蜀,嘉霍峻之功,分广汉为梓潼郡,以霍峻为梓潼太守,领裨将军,在官三年而卒,还葬成都。
先帝甚哀,诏丞相曰:『峻既佳士,有功于国,欲行酹于墓。』
之所以要问丞相,便是因为此举于天子而言已有些不合礼法,但丞相也是性情之人,于是先帝亲率群僚临会吊祭,更留宿于霍峻墓上,时人以此为荣。
霍弋被养于东宫,其字绍先,便是先帝所取,其意也确如霍氏族老适才所言:绍继先人烈志。
霍弋压下心中波澜,恭敬问道:
“敢问老翁名讳?与先父是何亲缘?”
那老者连忙道:
“老朽乃枝江青禾聚霍氏现任族长,姓霍名粲。
“伯信、仲邈,乃老朽亲侄。
“当年,仲邈率族中大半青壮随先帝入蜀。
“老朽则奉仲邈之命,率宗族三十余家留枝江祖地,以备万一,保宗祠血脉不绝。”
这也正常了,不论对于世家还是豪强而言,家族的存续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分散投资,才能更好地让家族血脉延续下去,这便是乱世中的生存智慧了。
霍弋恍然,语气带了几分亲近:
“原是叔祖当面,弋失礼了。”
他自幼丧父,一直居于成都,长于东宫,对远在枝江的本族已没什么感情,即使在汉吴盟好时,也没有生出要往枝江探亲之念。
但此刻“他乡”遇族亲,心中却着实有些感慨。
霍粲打量着霍弋,语气恳切:
“绍先。
“我枝江霍氏这几年来,一直处于孙氏监视之下。
“族里这几年,也有不少年轻人在枝江、江陵为孙氏之吏。
“身为族长,老朽无一日不思重归大汉!更是不愿族中子弟为孙氏之臣,但…为家族存续,族人性命,却又不得不与吴人虚与委蛇。
“去岁得知汉吴之盟已破,陛下更于西城大破吴贼后,我曾召族中青年俊彦相询。
“但…有人惧孙氏之威,有人贪眼前之利,犹疑难决者不少,便是此番我潜出枝江,族内亦有分歧,我骂他们鼠目寸光,然老朽已老,很多事不能一言而决。”
他顿了顿,将身后两个十岁上下、神情略显紧张却努力保持镇定的总角孩童拉上前来。
“此二子,一名信,一名严,乃是老朽之孙。
“今日,老朽便将此二子托付于绍先,绍先带在身边,或为仆役,或为书童,只求二子留身于汉,为我枝江霍氏之决心。”
这便是投名状了。
送上嫡系孙子作为人质,承诺将来献城献粮。
霍弋再次看向刘禅,显然是征询刘禅的意见。
那霍粲有言未尽,继续道:
“绍先,枝江距江陵咫尺之遥,而孙氏水军已封锁江面,我族中粮草资财无法运出,不能献与王师。
“待他日大汉王师兵临江陵城下,我霍氏必举族相应,仓廪一应积储,尽献于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