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那天,江一锋再次回到最初的那个山村。教室外墙的便签纸早已褪色,但“别问我了”那张仍被透明胶带牢牢固定着。他在墙角蹲下,用手轻轻拂去灰尘。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阿?,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我现在在县里的职校读书,学缝纫。”她笑着说,普通话依旧生涩,但不再绞手指,“上次我说的话,妇联看到了。他们帮我申请了补助,还让我爸签了保证书,不能再让我去‘打工’。”
江一锋点头:“你还恨他们吗?”
她想了想:“恨过。但现在我想让他们听见我过得很好。”
他笑了。
临走时,阿?递给他一个小布包。“这是我绣的,送给你。”
打开一看,是一幅十字绣:一道裂缝中透出光芒,下方用歪斜的汉字写着:“我也可以说。”
江一锋把它带回昆明,挂在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
那天夜里,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麦田里,耳边响起无数声音??孩子的、老人的、哭泣的、愤怒的、微弱的、坚定的。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破云层,直抵星空。
醒来时,窗外晨光初现。
他打开电脑,登录私人通信网。一条新消息正在闪烁:
>【内蒙古?锡林郭勒】
>“昨晚嘎查开会,我放了之前那段家暴视频。很多人低头不说话,但也有人站起来说:‘咱们蒙古人从来不欺负女人。’我爸被族长训斥,妈第一次当众哭了。她说谢谢我没把事藏住。”
>??学员M-0
他又点开另一条:
>【四川?凉山】
>“我的手语视频被翻译成了普通话,在电视台公益时段播了五分钟。校长找我谈话,我以为会被开除。结果他说:‘以后你想拍什么,学校给你配设备。’”
>??学员D-112
还有来自贵州、甘肃、福建、黑龙江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像星星点亮夜空。
江一锋没有回复。他只是将这些留言逐一存入“沉默博物馆”,并在目录新增一级分类:“回应”。
然后,他写下新的一行备注:
>“不要等待正义降临。你要成为那个让它发生的人。”
太阳完全升起时,他拨通景恬的电话。
“准备开机吧。”他说,“新项目。”
“叫什么名字?”
他望向窗外,一群鸟掠过楼宇之间,翅膀划破寂静。
“就叫《开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