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居住的地方周围,大有家有子女的人在,稍微为子女计深远的,便上门来,拜托谢谦然为自己家的孩子补习。
愿意提供酬劳的有,却不多,大多只是想靠邻里的情面“蹭蹭省状元的福气”。
谢谦然拒绝了部分要求过分的与从未打过交道的,应许了要求恳切、关系确实较为亲近的。
但真正让她对那句古话有所认识的,还不是这些萍水相逢之人——而是她的父亲,谢志强。
从沈沂水打发走谢志强之后,谢谦然便收到了来自谢志强与谢母的辱骂兼断绝关系信息。
当谢志强出现在外婆家时,谢谦然有些后悔自己保持了删除垃圾信息的习惯。
当时谢谦然刚从外边买菜回来。
回到家,便见外婆从躺椅上支起身子,情绪激动地说着些什么,而谢志强就站在外婆跟前。
谢谦然将菜丢在地面,便快步走了过去:“你来干什么?”
谢志强闻言,有些不悦地回头,但看了谢谦然一会儿,只是冷哼道:“我可是你的亲爹,是你外婆亲女儿的老公,我不能来?”
谢谦然站在他与外婆之间,隔开两人,好笑道:“你难道忘记是谁说了此后断绝关系,不再是父女吗?而且你和我妈,过去十几年里,回来看外婆的次数屈指可数。说这些话,不觉得自己虚伪吗?”
谢志强道:“我们那是在外面工作,要不然你以为你上学的钱是哪里来的?你现在考上好大学了,就忘了我们当年是怎么一笔一笔钱借过来供你读书的了?”
谢谦然沉默片刻,道:“我会还给你们的。”
“还?你还得起吗?”谢志强道,“我跟你妈供你那么多年,吃的喝的奶粉钱不算,学费就不是你现在还得起的,而且这么多年,借的钱还有利息呢!不过听说你高考考得不错,学校给了你一笔奖学金,啊?”
外婆在谢谦然身后震怒:“谢志强,你要不要脸?孩子上学的钱你也要抢!”
谢志强梗着脖子:“那么大一笔钱,她上学哪用得了那么多?家豪现在上下学,风吹雨淋的,我拿她剩下的钱,给她弟弟买辆上下学用的车,有什么问题?”
外婆还想骂什么,被谢谦然安抚住了:“外婆,不要和这种人置气。”
然后她看向谢志强:“可以,我给你买车的钱,但你要先把这些年培养我花的钱,列一个账单给我,利息也要算在内。
“我会分批次把所有钱还给你,等到一切还清,请你、还有你的其他家人,不要再来纠缠我和外婆。”
谢志强答应了,不久后,发来一张账单,上列谢谦然这些年所用生活费、学杂费及其利息,略有溢价,但谢谦然不想过多拉扯,答应了下来。
奖学金的四分之三被她打给谢志强,剩下的钱仍然足够未来一年的支出。
谢谦然离家时叮嘱外婆,如果谢志强再来,一定要同她说,因为她料想谢志强尝到拿钱的甜头,一定不会甘心于小小十几万。
但她到北京的第一个学期,都没有听外婆提起谢志强。
寒假她为了还债、也为了自己生存所需,留在北京兼职家教,很快攒了一笔钱。
过年她犹豫是否要回家,但因为兼职请假不易,最终还是决定留京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收到了外婆去世的消息。
第42章“各位好,我叫谢谦然,来自京大法学院。”
四年后,北京。
早晨,写字楼内涌入来自各行各业的白领。
沈沂水是其中一个。
她照惯例在楼下的连锁咖啡店停驻,带走一杯冰美式。
夏季还没有过去,还有冰块可以中和美式的苦涩。
不巧,在她还没有离开咖啡厅时,另一个人走了进来,是她的同事之一。
“沈律。”同事朝她点了点头,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沈沂水四年前来到北京,一部分原因,是省城的律所提供了一个跳板。
律所创始人虽然将根据地定在省城,但也想要拓展业务版图,在北京、上海都有过建立分所的尝试。
在北京的分所成功建起后,因为缺乏人手,向总部求助。
沈沂水过来后,在业务上确实无可挑剔,但就人际交往而言,大不如前。
一来建立分所的众人在她到来前,已经建立起固定的社交圈;而来,这里没有沈沂水熟络的故人,能像老姚那样,把她拉进社交中心;三来,她自己这些年也失去了社交的兴趣。
咖啡仍未做好,沉默的氛围里总会有人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