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沂水的同事便是如此,但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从最宽泛的话题聊起:“听说沈律一直没有男朋友?”
沈沂水摇头。单位中的其他女同事大多成家,上下班都有家属接送。沈沂水的单身境况很容易便被发觉。
“不应该啊,沈律这么漂亮,也没有谈恋爱吗?”同事又问,但显然他只是不适应沉默,所以也并未期许回答,自问自答道,“不过之前我们一起出去喝酒,沈律就总是自己坐在一边,谁来搭讪都不理。还在专心事业的年纪,不想谈恋爱?”
沈沂水朝吧台内招手:“请问我的咖啡好了吗?”
店员抱歉道:“美女不好意思,还要一会儿。”
沈沂水只好继续和同事寒暄。
为了避免话题继续围绕着她不想谈论的中心展开,她转移话题道:“今天实习生面试,你一起吗?”
同事:“我?我不擅长这个,唉……我要是去了,气氛就严肃不起来了。但……董律应该要参与。”
他说着,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向沈沂水。
董律是当年从省城到北京开拓分所的第一批律师之一,也是留到现在的唯一一个。
在沈沂水来之前,董律在分所的地位可以说是无人能够动摇——尽管他的业务能力稍有欠缺。
但也正因如此,总部的几位创始人都对分所的情况较为担忧,沈沂水正是因此被指派到此处。
同事靠近了些许,对沈沂水道:“沈律,我偷偷和你说句真心话。因为这次招实习生,是你来律所第一次主动参与,我猜你想做点什么,才和你说的……”
沈沂水的咖啡好了,她手捧咖啡,定定地看向同事,示意精简话语。
同事了然,低声快速道:“董律之前招实习生,都是招的女孩子,而且看人漂亮就往里招。都是吃不了苦的,能力也就那样,既然这次你参与了,可不能再放任董律这样干。招进来咱们都要共事的!”
沈沂水沉默片刻,淡淡道:“多了根东西就更能吃苦?”
同事两手摊开上举,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早就知道沈律不好惹,我多嘴了,我退了。”
沈沂水转身准备离开:“我不知道董律是怎么招人的,但我面试有自己的标准。”
律所办公地点坐落在写字楼10层A座,与一家创业公司毗邻。
沈沂水到达办公室时,零零散散已经坐满了人。
磨砂玻璃隔开的会议室有人交谈的声音,过路接水的同事告知:“实习生都在里面等着。”
沈沂水点头,朝自己的工位走去。
正在她将要走过会议室时。
“谢谢,我不渴。”会议室中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沈沂水的脚步于是为此驻足,但她侧耳去听,却没有再听到那道声音。
这几年来常常如此,她总是在生活中“看见”、或是“听见”那个她以为很快就会被遗忘的人。
当年她离开省城时,老姚送她到火车站,问她:“要用这么决绝的方式?你确定你和小谢都能承受得住?”
她的回答是:“快刀斩乱麻。时间会解决一切。”
事实证明老姚的担忧是对的。
快刀斩乱麻,乱麻却还会再生。
时间并不能解决一切,至少不能解决那些被记得太深刻的事。
比如被谢谦然养刁的她的胃,比如谢谦然教给她的收纳方式……比如谢谦然这个名字。
比如见谢谦然最后一面时,在咖啡厅与她对峙的那番话。
——“如果你要冷漠地对我,当初我刚来省城,就不要收留我。就算不得已收留了我,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要关心我?为什么给我买东西?为什么为了我去学校见老师?
“既然对我好,为什么现在又要突然收回?如果你在乎我,在乎我的未来,为什么在我高考之前这样做?”
谢谦然的问话切中要害,沈沂水所做的每一个决定的确都并非百分百出自为谢谦然考量。
收留谢谦然不是,对谢谦然好不是,选择保持距离或被靠近不是,彻底的离开亦不是。
每一个决定,其中都掺杂有她自己的私心。
尤其最后一个决定,百分之百,只因为她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