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
那扇老重的、带着前帝国时代厚重感的制式大门,由深红色的合金铸成,在午后的阳光下非但没有暖意,反而散发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郁压抑。白若年捧着一束精心挑选的淡粉色康乃馨站在门前,整个人被暗色的门衬得白皙又单薄,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一样。
他轻轻敲了敲门。
“吱呀——”
门开了。门后露出的是吴妈那张熟悉却刻板的脸。白家的住家保姆先是警惕地、飞快地朝白若年身后扫视了一圈,确认那片空旷里没有那辆标志性的黑色悬浮车或那个令人胆寒的身影,她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塌下。
白若年小心翼翼叫了声“吴妈”,得到后者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听说我妈生病了?”
白若年问,站在门口,有几分局促。
吴妈的表情有刹那的僵硬,随即迅速点头:“是啊小白!你妈都病了几天了,也不见你来看看,还得三催四请的,哪有当儿子这样的?”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埋怨和责备。她的视线瞥见他怀里的花束,几乎是带着点不耐烦,伸手一把就抓了过去,动作粗鲁得让几片娇嫩的花瓣簌簌飘落,沾在光洁的地板上。吴妈看也没看,穿着硬底拖鞋的脚便径直踩了上去,将那点脆弱的美丽碾进尘土里。
白若年的目光追随着那被污损的花瓣,心尖像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他有些困惑地抬头:“爸一说妈生病了,我就立马来了呀?”
他明明接到消息就赶来了。
“呵,打好几个电话都拒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那位一样忙。。。”
吴妈嘟嘟囔囔还要说什么,陈铮河这时从门口探过头来,似笑非笑,“吴妈,还让不让人进去?不让进我们就走了。”
吴妈这才注意到门廊阴影里还站着一位,脸色瞬间变了变,那刻薄的神情立刻被一种近乎谄媚的笑容取代:“哎哟!哪能呢!是小陈…不,陈少爷!您怎么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她下意识地用了旧称,被陈铮河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瞥,立刻改口,笑容堆满了褶子。
陈铮河没应声,只是挑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吴妈又飞快地瞥了白若年一眼,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情不愿:“…白少爷,请进吧。”
白若年敛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没再理会她,抬步走进了这座曾经名义上的“家”。扑面而来的冷气带着一股沉闷的、混合着昂贵熏香味道,门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落在他那只受过伤的耳朵里,隐隐化作一片嗡鸣。
这个在记忆里应该很熟的环境此刻变得陌生得很。
他不喜欢这个环境。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身后,那扇沉重的深红色大门已经无声地合拢,将他与外界隔绝。玄关的架子上,他那束被吴妈粗暴对待过的康乃馨,孤零零地插在一个并不相配的普通玻璃瓶里,花瓣蔫蔫的,显得伶仃又可怜。
或许他得走。
他刚想转身,就看见一个身段曼妙的妇人自楼梯口徐徐走了下来,妆容精致,豆蔻的指甲此刻敲击着扶手。
“小白,你来了呀。”
白夫人保持着一个得体而恰到好处的微笑,确认陆明烬没来后舒了口气。但在看见陈铮河的时候蹙了下眉,但很快舒展开,温温柔柔,“怎么,小陈也来了?”
白若年仰头看着白夫人,下意识想喊一声妈。
白夫人的模样和记忆中的很像,可那双眼睛有几分疏离。
他怔怔张口,就听见空气中一声脆响。
“妈!”
随着脚步声,白见音跑过来,给白夫人带了条披肩,贴心得披上,然后非常从善如流得挽住白夫人的胳膊,有点嗔怪,“真的是,也不等等我。”
白夫人拍拍他的手,朝他一笑,“妈还能跑啊?”
母慈子孝。
白若年站在底下怔怔地看,心像被人用手攥过了一样,周身血液都不流畅了,浑身发冷。
原主的身体反应。。。
但这个感觉,让他很难受。